冬日的風裹挾着凜冽的寒意吹來,謝靈呼出的氣息化作一團白霧飄散。
校園内許多樹木的枝葉已經落光了,變成光秃秃的一片,剩下的常青樹銀裝素裹。
積雪還沒有融化,放眼望去是一片雪白。
四周很安靜。
彼此對視着。
謝靈忽然想起了這些天,在那個問題——那個她沒有回答的問題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提起。
像從沒問過她願不願意跟他們一起走。
他們從不會對她感到失望。
無論她選擇什麼。
她當然不能丢下裴陸行。
是她先越了界,是她要哥哥成為她的共犯,一起走上這條禁忌、危險的歧路。
她已經足夠惡劣,要哥哥一次又一次妥協。
怎麼能夠再背棄這份忠誠的愛意。
隻是。
隻是……
這殘忍的選擇,意味着,她将舍棄血脈相連的最親近的人。
——再一次。
她知道,他們對她那樣包容,一定舍不得苛責她,哪怕她沒有選擇他們。
可這代價太沉重了。
她擡起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頰。
手指有些涼,他卻沒有躲,隻是垂着眼,看着她。
她指腹一點一點上移,撫摸他的唇瓣、鼻尖、眼睛。
“想。”
她回答,然後用一種極為認真的語氣跟他說:“哥哥,你要愛我。”
他溫暖寬厚的手掌覆在她的手上,側過臉,在她的手心輕輕蹭了一下。
“不是一直在麼。”
他低聲說。
“不是這樣。”
她看着他,眼睫動了一下,其實有那麼一瞬間,很想告訴他些什麼,随便什麼,因為這樣的代價壓在她的心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可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告訴哥哥,隻會讓這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系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隻會再多一份壓力。
她能要哥哥做什麼、說什麼呢?
告訴他,難道是要他來說,來勸她放棄他嗎?那是在太過分、太自私,也太惡劣了。
“這樣還不夠。”
她說。
“還要很多很多,非常多,才可以。”
才可以彌補她失去的另一部分更重要的東西。
裴陸行唇角輕輕彎了一下,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過,他笑着,用縱容的語氣,“嗯,我會給你很多很多,非常多,哪怕你不需要。”
“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哥哥,裴陸行,裴小狗。”
“嗯,”裴陸行說,“不管是哥哥,還是裴陸行,都記得。”
“裴小狗呢?”
“……”
“講話。”
“啧。”
“快點。”
裴陸行指尖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還是妥協了,“記得。”
“很不情願嗎?”
謝靈還在不依不饒地鬧。
裴陸行牽着她的手,沿着樓梯往下,眼底的笑意流瀉,語氣散漫地說:“怎麼敢。”
兩人打打鬧鬧地從教學樓走出去,地面上的積雪變得更厚了,她沒留心樓梯下厚厚的積雪,還在跟他講話。
裴陸行目光在她身後的雪上停了一下,沒作聲。
下一秒。
謝靈一腳陷進了柔軟的雪裡。
一聲尖叫吓得變了調。
伴随她的尖叫,裴陸行垂眼笑了起來。
謝靈站穩後,反應過來,這小氣鬼一定是看見了,故意不提醒她。
“裴陸行!”
她生氣地打他,厚厚的羽絨服被打得啪啪作響。
就是衣服被風吹得冷冷的。
她打了兩下就不打了,因為有點痛,還有點凍手。
“道歉!”
謝靈大聲講。
雖然也不知道錯在哪裡,但裴陸行還是說:“對不起。”
他兩隻手環過她的腰,将人從雪地裡拎了出來,彎下身拍掉她鞋面和褲子上沾着的雪。
她低下頭,看見他半蹲在自己身前。
有些像臣服的姿勢。
無端地,她忽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冷,但卻很柔軟,毛茸茸的觸感。
感覺到觸碰,他擡了下眼,“怎麼了?”
“……沒什麼。”
她收回手。
裴陸行頓了一下,而後直起身。
兩個人高低易位,由身高差帶來的壓迫感在近距離時存在感變得更加強烈了。
她本能地朝後退了一小步。
他便上前一步,重新牽起她,呼出的氣息化作白霧飄散,“走吧。”
“嗯。”
今天放寒假,兩家約好了今晚要一起吃飯。
再往後就要過春節了,到時候兩家各走各的親戚,又有一段時間碰不了面了。
她走得有些慢,裴陸行也不催她,兩人一起慢悠悠地走。
六點是晚高峰,街道上行人不少,學校門口的店鋪不像新宮街那邊繁華,或者說,不想那邊那麼“上檔次”,來往消費的大部分是學生,走的是物美價廉路線。
不知道是哪家店裡在放音樂,音響聲音開得很大,音質有些粗糙失真,但很清晰地傳開來。
有些輕快的英文歌,更像是學生們會喜歡的,大約是哪家孩子挑的歌。
“I wanna be your man 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