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的男孩,不能被一個黑人奪去目光。
文予甯提前包了一輛車,等在了學校大門口,等到放學時成澄星又一次跳上羅伯特的摩托車時,文予甯一頭拱進了車裡。
“追上他們!”
他找到了羅伯特的家,連日蹲守,到了周末時,更是不分黑天白晝,看到羅伯特把成澄星落在家裡,自己騎着摩托跑了,文予甯甚至裝成收廢品的小哥,輕輕打開羅伯特家裡虛掩的門,在詢問傭人有沒有不用的紙殼時,他一眼看到了正跟着教練認真打拳的成澄星。
于是,三個月後,他站到了這個拳擊場上。
“五!”
“四!”
“三!”
文予甯逐漸将被打廢的四肢和軀幹接上、複原,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噌的一下,富有彈力地站了起來。
甩開臂膀,咽下一口血沫,他用白色腕巾擦了擦被打破的眉骨,眼睛發光,好像又活了過來似的,聚精會神地望着羅伯特……以及他身後的成澄星。
“你怎麼站起來了?!”成澄星抱着頭痛苦地大喊。
觀衆們連連發出驚歎的吼聲,羅伯特也都對他感到了幾分敬佩,呼吸随着這倒計時的結束而變得急促,伸手上前,示意“再來”!
“别打了,别打了!”成澄星連忙揮手。
“文予甯,你下來,咱們有話好好說……我,我真的……”
有錢二字,被他硬生生吞下,他終于後知後覺明白,錢,是文予甯的尊嚴。
他隻能抓着繩子在那大唱反調,讓文予甯認輸投降,孫志奇捂住了他的嘴巴,勒令他不要再亂說了。
“他是個犟種,你還不知道?!你這麼喊他,他更不會收手了!”
東方人雖有狡猾的戰術,可畢竟根底和技術比起職業選手黑豹子那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文予甯在地下俱樂部很快沖出重圍,成為“神秘武器”,那是因為他的對手都是黃種少年,大多人是玩票性質,這種事關生死的比賽根本不敢上。
而幹農活種地養家出身的文予甯,最強的就是聰明頭腦和無窮無盡的耐力,以及,不怕死不怕殘的決心。
隻是,再有謀算,都無經驗,汗濕的背心貼在後背上,他幾次揮拳感到滞重,隻得不停在邊上遊走,計算呼吸頻率,一次次尋找突破的機會。
可羅伯特不會再給他喘息的時間。
又是一陣暴風驟雨似的毆打,全場聽見某種鐵器碎裂的聲音,就在文予甯單膝跪倒、滿臉是血之際,忽然,成澄星大喊一聲:
“警察來了!”
人群當即惶然,場面安靜下來,所有人,瞬間看向了他。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警察……真的來了!”
成澄星一如既往,事若不按他預想的發展,他必然要起身掀桌,誰都别玩!
别人不了解,他的兄弟們可太知道了,以姜鵬為首,于旭東、曲國良為輔,一齊将他從人群之中高高舉了起來,轉身向後,扔出了場外。
整個過程,最寵他的孫志奇臉色發青,一言不發,沒有制止。
“喂,110嗎?!我、我舉報!這裡有人開設賭場,打地下黑拳!”
成澄星拿着手機站在場館之外,打了他平生第一個報警電話。
警車很快就來了,停在了不遠處,幾名警察下車後迅速向這邊跑來,成澄星推開了門,引他們進去。
文予甯一個踉跄又摔倒在地,用手臂支撐着身體,正在劇烈的喘息,羅伯特一臉得勝的喜悅,向他走來,似乎打算給他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後一擊。
就在這時,忽然天降大雨,不知道誰觸發了室内防火裝置,報警器嗡鳴作響,群衆們做鳥獸散,更有從天棚往下肆意播撒、意圖熄火的水,澆向了他們全身。
文予甯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嘗試站起身來,他眨着眼睛,聽到門外傳來的警車鳴笛聲和警察呼喝斥責聲,更是一眼看到了越過重重人海,向他狂奔而來的成澄星。
汗水與血水混雜在一起,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襲來,更多的,是來自于心裡,他看着成澄星,忽然感到了焦急。
他舉着戴着拳擊手套的圓手,努力朝羅伯特伸去,可羅伯特看到警察來了,正以掩耳不及盜鈴的速度,跳下了拳擊場,逃之夭夭。
疼痛像是大棒一樣,一下下跳着毆打文予甯的後腦勺,他努力與之搏鬥,可力有不逮,成澄星已經跳上了拳擊場中央,近身抱住了他!
“羅伯特,羅伯特!你不要跑!”
用力喊出這一句,文予甯已經大腦缺氧,随即歪在成澄星身上,不甘不願、滿含血淚,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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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被強行中止結束了,相關人等被迅速抓捕,扭送到公安機關。
姜鵬他大舅接手的案子,先不分青紅皂白,把姜鵬一頓胖揍。
接着就是查案、審案,捉拿營業單位、法人代表等等,姜鵬到死那一天,都不知道舉報電話是成澄星打的,他甚至還後悔當時沒有聽信成澄星的話,還把他給扔了出去。
還是學霸有腦子,早就聽出警察來了!
為了保護報案人的人身安全,不被後續尋仇,刑偵隊長隐瞞了成澄星的個人信息,隻是感到非常荒謬。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他上下打量成澄星。
成澄星的爹,是桜市首屈一指的巨富,這一點不需要從内部檔案裡查找,從姜鵬他大舅那裡就知道了。
“因為……因為我不想看到我的同學互相殘殺!”
成澄星說得很真誠。
撒謊,是他與生俱來的本事,他撒謊都不用眨眼,又因為天生長得一副純良幹淨好學生的模樣,外加一雙晶瑩剔透的大眼,很快便能得到他人的信任。
但刑偵隊長可不一般,人是講證據的。
“當日下注金額最高的人,就是你,成澄星!”
“……”成澄星眼珠急速轉着,到處尋找借口。
副隊長對這玩咖少爺卻早有耳聞,笑着打趣道:“是不是看你要輸了,你才報警,想要攪黃局?!”
“不對,他押的是羅伯特,不是文森特,據說羅伯特馬上就赢了。”
刑偵隊長抱住了手臂,狐疑地看着眼前這個少年。
“你是怎麼想的?!”
“因為,因為……”
“不可以說謊,”對方聲音冷了起來,“欺騙警察,你要獲罪!”
成澄星咬了咬唇,看了看關上的門。
“因為我不知道文森特參賽了,我不想他挨打,也不想看他輸,他,他……你要先給我保密。”
“你還敢跟我讨價還價?!”
“我沒舉報你們能抓到他們嗎?”
“好,我保密。”
“我同學很需要這筆錢,他爸爸沒有腿,被截肢了。”
成澄星這一年還沒過生日,法律上還不到18歲,沒有身份證的他,被第一個放了出去。
孫志奇他們要更麻煩一些,羅伯特則不停地裝國際友人:“Sorry, I don't underst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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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當第一縷光線穿透黑暗,照進文予甯的神識時,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第一個人,就是成澄星。
成澄星坐在床邊,正一臉擔憂地看着他,見他醒來,一把握住了文予甯的手,聲音緊張:“你怎麼樣?!”
文予甯聲音沙啞,卻很慌張,糟了,他輸了,輸了!
他内心一陣酸楚,手裡握着成澄星的手,大喊一聲:“羅伯特!”
“蘿蔔你個頭!”
“我輸了……”
“你就不該去打!”
文予甯渾身像是被大卡車襲擊過後重新組裝,想要開口說話,喉嚨卻幹涸得像是咽了一口沙子,身體各個零件随着他的複蘇,而嘁哩喀喳作響。
“羅伯特,我必須、必須……打敗他!”
“為什麼啊?!因為錢嗎?”成澄星見狀,連忙拿起旁邊的水杯,小心翼翼地抱着他的頭,杯口按在他的唇邊,喂他喝了幾口水。
他終于感覺到了文予甯對羅伯特的仇恨,這不是第一次。上回提到羅伯特,文予甯語氣就很陰陽怪氣,他還以為是沖自己,現在想想,應該不是。
“還是……”成澄星好奇地看着他,聲音放低,有些八卦,“你讨厭他,你有種族歧視?”
“……”
文予甯腦子嗡鳴一聲,臉色慘白,聞言皺緊眉心,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你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