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道與京畿道毗鄰,若能悄無聲息的發兵,半個月的時間便可以悄無聲息地兵臨皇城腳下。
京城禁軍統領乃是由五皇子母家建德侯提拔上去的,早已為五皇子所用。
到時裡應外合,皇位手到擒來。
五皇子已經在來山南道的路上了,值此關鍵時刻,定然不能因一個小小疫病影響大計。
明日,若裴寂帳中仍然撲朔迷離,那便休要怪他擅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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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小姐莫憂,若王爺行事順利的話,子時定然能歸。”
柳裁擡首望了一眼一旁立着的暗衛,她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但聽他說話内容與語氣也能知曉,裴寂此行之事很是危險。
“若不能歸,可有對策?”
暗衛沒想到柳裁沒有繼續追問裴寂所行何事,而是詢問失敗了當如何。他愣了一下,道:“明日卯時,帶小姐往清河縣去。”
都想好失敗的對策了,不是如何補救,而是讓她逃命,果然所圖之事不小。
柳裁冷聲問:“若劉雄領兵去追呢,你有幾層把握逃命?”
“十成。”
清河縣隸屬山南道鄧州,劉雄乃鄧州刺史,他們逃到清河縣,不還在他的五指山中麼?
即有此疑問,細細想來,恍然大悟。
下河縣與清水縣都隸屬于山南道,但兩縣中間有一名為五君山的低矮小山阻隔,所以清水縣在地緣上實則更親近江南道。因此,雖然山南道的境線在清水縣,卻毋庸說是下河縣。
她不知裴寂因何事倏然夜離營帳,但從避人耳目可知,他一定在兵行險招。
他的舅舅衛國公,乃江南道節度使,既然敢說逃到清水縣便可無憂,不啻于說江南道節度使已陳兵清水縣。這也能解釋他弟弟柳遇春為何不見了,對得上昨日侍衛所言的柳遇春另有王爺交代的要事去做,此刻已不難猜出是往江南道報信,請求援兵去了。
她平靜地問道:“是否此時,江南道節度使已然陳兵清水縣境内?”
沉寂,暗衛不再開口。
那麼柳裁便當他是默認了。
她來回踱步,内心不安地盤算着,不僅隻是為自己的處境擔憂,更為裴寂憂心,畢竟暗衛有十成把握可以帶她逃走,卻沒有十分的信心裴寂能成事。
是什麼事呢?
必然不是簡單的貪贓枉法了。且既然要勞動别的節度使,便絕非是一州之事那麼簡單。
山南道要反?!
柳裁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瑟瑟發抖,差點站不住腳。初夏涼夜,不至于寒冷,她卻脊背生寒,裴寂一行六人而已,他要去做什麼?
“柳小姐先休息,屬下侯在屏風外。”
暗衛身影移動,雖夜間根本看不清什麼,他卻已然躬身施禮後退幾步,然後才轉身移到屏風的另一面。
柳裁撐着床沿坐下,一雙手腳僵硬冰冷,胸膛裡的一顆心時而咚咚咚地将要蹦出來,時而滴溜溜停轉似溪水斷流般緩慢不動。
她大約猜測裴寂去動山南道刺史了,兵貴神速,殺他一個措手不及,但他既然敢謀逆,又豈會不妨呢!
子時到了吧!
今夜連風都無一絲,阒寥中隻有夏蟲偶爾發出鳴聲。
靜夜裡,柳裁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響,一下一下沖擊着血脈,令她的身體随着心髒波動而止不住地顫抖着。
她想了許多,先是祈求上蒼庇佑裴寂,哪怕失敗,也千萬留他一條命。後來又一遍遍地想起兩人的相識以及裴寂的無理糾纏。
當時隻道他煩,有他無他都可過活,當此情形才知,她說大話了。
“我妹妹如何了,我得帶着她一起走。”
她的聲音有些抖,有些幹啞,若非問出這樣一句話,她甚至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枯坐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