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攤子後的小姑娘招手:“你過來。”
沈鸢挑出香料中的木芸粉,“這是止血用的。”
小姑娘怔怔望着沈鸢,随後眼周一紅,她飛快接過木芸粉,撒腿往山下跑。
雪地一望無垠,小厮一手扶着蘇亦瑾,欲哭無淚:“公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我這就、這就……”
話猶未了,忽聽蘇亦瑾咳嗽兩三聲。
小厮喜出望外:“公子,你總算是醒了!”
蘇亦瑾出事那會,他正忙着尋花箋的主人。
猝不及防聽見身後轟隆一聲,小厮差點跌破了膽,“你若是再不醒,我這小命也不保了。”
蘇亦瑾一手捂着額頭,滿手的血。
小厮大驚:“公子,這可碰不得,我們還是快些回府,讓太醫瞧瞧。”
蘇亦瑾皺眉:“先去趟百草堂,我這個樣子回府,祖母和母親見了,又該念叨了。”
一語未落,倏然聽見身後傳來怯怯的一聲。
小姑娘雙目通紅:“對、對不住,這個是、是止血的。”
她忙忙将手中的木芸粉遞給蘇亦瑾。
小厮趕着接過,将信将疑,他湊上前聞了一聞,仍是不放心:“公子,還是回府罷,這也不知有沒有用。”
小姑娘泫然欲泣:“這個是、是……”
蘇亦瑾笑道:“給我罷。”
小厮憂心忡忡:“公子,這管用嗎,可别……嘿,還真的止住了!公子,真的不出血了!”
小厮轉憂為喜,喜不自勝。
蘇亦瑾俯身道謝:“你懂醫?”
小姑娘實話實說:“不是,是一個姐姐給的,就在那。”
她轉首往後,手指朝上擡了一擡。
雪霧朦胧,山石旁青松低垂,哪還有半個人影。
……
馬車緩慢穿過雪幕。
山路崎岖,車夫走得并不快。
沈鸢垂眼挑揀香囊中的木芸粉,心有餘悸:“還好我今日戴的是這個香囊。”
謝清鶴指骨落在膝上,若有所思。
半晌,他似是不經意提起:“那夜在山腳下,你給我用的……也是木芸粉?”
謝清鶴嗓音沉沉,如墨眼眸似有若無從沈鸢臉上掠過。
眼睛半眯。
倘若沈鸢那夜并非是偶然出現,而是故意為之……
謝清鶴眼中越過幾分狠戾殺意。
沈鸢低首理着掌心的香料子,她嗓音帶笑:“怎麼可能?”
眼皮往上擡,沈鸢一雙眼眸澄澈空明,如上好的和田玉晶瑩剔透。
“山下常有木芸葉,我那一夜是用木芸葉替你止血的。”
怕謝清鶴再出意外,沈鸢拿木芸葉磨成粉,時刻戴在身上。
她朝謝清鶴晃晃香囊,“這裡還有旁的藥餌。”
攏在謝清鶴眼底的疑慮未消,他點點膝蓋:“我還以為你會親自救人。”
沈鸢讪讪:“我聽旁人說,那公子是汴京城中的富貴人家。”
若是自己上前救人,被沈家知道,隻怕會生出旁的禍端。
沈鸢輕聲細語:“且我手上也就木芸粉能止血,誰去都一樣。”
謝清鶴不動聲色擡眉:“那夜在山腳下,你并不知我的身份。”
“那怎麼能一樣。”
沈鸢想都不想,出聲打斷,她面色肅然,一字一頓,“你和他們都不一樣的。”
謝清鶴曾救過自己一命,無論如何,沈鸢都會想法設法救他。
“被你家裡人也無妨?”
“自然。”
沈鸢認真笃定,淺色雙眸并無半點玩笑之意。
她低眉,目光淡淡在謝清鶴手腕上的紅痣掠過。
沈鸢輕聲喃喃,“你是你,是不一樣的。”
謝清鶴眼珠微動:“有何不一樣?”
“你……”
香囊攥在手心,皺巴巴的一團,流蘇帶子差點讓沈鸢扯斷。
她一顆心揪緊。
擡首,迎着謝清鶴漆黑眼眸,沈鸢紅唇張了又張。
冷風灌入,沈鸢鬓角的碎發吹起又落下,她眼中怔怔。
一記嘶鳴倏然在馬車外響起。
車夫忐忑不安敲了敲車壁。
“姑娘,外面有位公子找,說是想當面謝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