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什麼回答？

貝瑪本能地想解釋，卻忽然意識到自己踩進了一個誤區。

小女孩繼續問：

“那卡爾老師，你認為神是什麼？”

神是什麼？

貝瑪一動不動地等待着這位家教的回答，莫名有些緊張。

神是什麼？在她接受過的神官教育裡，神就是他們應該尊崇的唯一神，是祂創造了世界萬物，是祂以自己為原型創造了人類，是祂在沉睡前挑選出喜愛的人類組成神殿以侍奉、守護自己——纏繞在神官脖子根部那與生俱來的紅色環狀荊棘印記便是受神寵愛的證明。

真的嗎？

每次想起脖子上的印記，貝瑪總能感到一陣心悸。她心底始終存在着疑問，如果這印記真的是受到寵愛的證明，神官的制服又為何一直都使用能遮住它的高領設計？

因為這個印記，她的未來早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決定好了，不是作家，也不是别的什麼，而是神官，隻能是神官。

神是什麼？

貝瑪聽見那名家教說：“這應該是個要您自己去尋找答案的問題，維拉妮小姐，我的答案并不重要。”

說得倒好聽，不就是不想說嗎！貝瑪感到拳頭硬了，這家教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可是卡爾老師……”

一陣奇怪而粗重的呼噜聲打斷了維拉妮的話，愛麗絲循聲看去，是從石棺裡傳出來的。

怎麼了？

石棺内的聲音停了停，又再次響起，好像是有什麼在艱難地說着話。愛麗絲有一刹那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又發作了，但這次顯然不止她聽見了聲音，神官貝瑪也睜開了眼睛，正回過頭看向她。兩人互相點了點頭，正要一同去查看石棺内的狀況，石棺裡卻有什麼先她們一步坐了起來——

是那具屍體。

愛麗絲的呼吸一窒，一個荒謬的可能性随即跳進了她的腦海，她感到很不舒服，隻能小心地将小女孩擋在身後，更加警惕地盯着面前的異變。

但屍體又不再動了。

貝瑪很快從驚吓中回過神，姿态從跪坐轉為半蹲，試探着出聲：“克裡夫子爵先生？您還好嗎？”

發生了什麼？她明明檢查過屍體，他所有生命體征都已經消失了，他不可能還活着啊。

難道是誤食了什麼假死的毒藥嗎？

在場的人各有各的想法，但屍體可不管這些，片刻後它又發出了一陣咕噜噜的聲音，大概是熟能生巧，這次所有人都聽清了它的話：

“寶……石……人魚……寶石……”

什麼？

愛麗絲立即想起了龍口中那個“怪異的東西”。人魚寶石？寶石人魚？是這個假貨在找的東西嗎？

貝瑪則有點無語，都這樣了還惦記着珠寶啊？她抛開雜念，小心地站起身試圖接近對方：“克裡夫子爵先生，我是神官貝瑪，請允許我為您檢查一下身體——”

她說着，見到面前的屍體緩緩地向她轉過頭來，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清那雙眼的瞬間，貝瑪一邊後退一邊忍不住在心裡爆了句萊瓦粗口，該死，這根本就是死人的眼睛！

到底怎麼回事？！屍體居然還能動，她可從沒聽說過這種事！貝瑪又驚又疑地擋在這對隻是普通人的師生前，忽然又驚喜地想到，這不就是現成的素材嗎？

不不不想什麼呢貝瑪！先保護普通人才是正事！她在心裡給了自己一拳，剛要施展開防護屏障，面前的屍體又說話了：

“人魚……寶石……在……哪裡……給我……”

屍體斷斷續續地說着，雙手伸到面前仿佛握住了什麼，又緩慢地舉了起來。它的動作笨重、遲緩，還掉幀，但毫無疑問，它正在重複死前的行為——

他在掐誰的脖子？

貝瑪立刻想到了隻在登門時見過一面的克裡夫夫人。她微微側過頭，看見那名家教正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屍體，很顯然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但還是将小女孩護到了身後；小女孩一手抱着玩偶縮在椅子上，一手緊緊地攥着家教的衣角，臉完全躲到了玩偶後，想必吓壞了。

-你先帶孩子離開。

考慮到屍體可能會對聲音作出反應，貝瑪用唇語和動作向家教發出了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