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可以畫畫,鄭千玉并不怕鬼。
擦肩而過之後,鄭千玉捅捅朋友:“你認識那個人嗎?”
“他啊,名人,你不知道嗎?”
鄭千玉搖搖頭:“我們學校還有名人?”
朋友咂咂嘴:“他是這個學期才轉過來的嘛。”
鄭千玉來了興趣:“他是什麼名人?”
朋友:“傳好久了,你沒聽過嗎?”他湊到鄭千玉耳旁,“他是阮馨的兒子。”
鄭千玉聽到這個名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誰?”
朋友急得在空氣裡寫這個名字的筆畫。
等鄭千玉知道準确的字,他才恍然大悟。
阮馨的确是個名人。幾乎所有人都在暑期檔看過她的代表作,紅極一時的女明星,以前的經典作品一直在央台輪播。
但其實阮馨十幾年前就因為感情醜聞隐退了,傳聞她插足了某富商的家庭,懷了個孩子,從此隐匿無蹤。
“所以說,剛才那個人……”鄭千玉很遲疑地把那個沉默的鬼和傳聞聯系起來。
“就是阮馨當時做小三生的孩子嘛。他這個學期才轉過來的,到處都有人拍他。”朋友道,“學校外面還有狗仔蹲他呢。”
鄭千玉:“可是……這件事不是已經過去很久了嗎?”
朋友“啧啧”了兩下,說:“他爸爸現在也很有名啊,首富,很多人都說阮馨攀了這麼多年沒攀上,他爹也不認這個兒子。”
鄭千玉有些啞口無言。
這一天下課,鄭千玉上了頂樓,打開門,林靜松還是坐在那裡。
他現在知道他的名字了。
他是躲在這裡的嗎?鄭千玉心想,很多人議論他,偷拍他的照片,還有人下課跟蹤他。
鄭千玉無法想象這樣的生活。
也許是因為鄭千玉這次在門口站得有點久,林靜松擡頭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了一下。
這是他們第一次有眼神交流,林靜松那一眼似乎很警惕,很防備鄭千玉一樣。
阮馨在熒幕上以貌美聞名,她的眉眼為人稱道,古典之中帶着淩厲。林靜松很大程度遺傳了母親的樣貌,但這似乎是一種詛咒,他越像母親,越被人注意、議論和比較,翻來覆去地重提那些陳年舊事。
鄭千玉走進教室,像往常一樣,他沒有說話,坐下來,面對嶄新的畫布。
他最近開始嘗試油畫,就連調色的過程對鄭千玉來說都相當美妙。
美妙到即使他剛知道眼前這個人震撼人心的身份,也無暇探究,隻想盡快拿起畫筆,沉浸到這快樂之中。
鄭千玉戴上耳機,很快把那些事情抛到腦後,繼續他的作畫。
又這麼過去了半個多月。
大概是因為鄭千玉從未對林靜松展露出過多的好奇,兩個人順利地無言共處。
鄭千玉覺得林靜松是值得同情的。他願意友善地與人相處,對于林靜松來說,沉默或許就是最大的友善。
盛夏天氣多變,鄭千玉剛下課走到樓下,天非常陰沉。他伸手去接雨水,似乎還沒有下雨。
等他踏上兩道台階,雨突然潑了下來。鄭千玉激靈了一下,往後一看,外面的景象已經蒙上一層白色,大雨下得水花四濺,幾乎打到他的褲腳。
不好。
鄭千玉昨天剛畫的畫,為了風幹顔料,鄭千玉把畫架挪到窗邊,這麼大的雨,窗邊的畫肯定要完了。
他一步跨上兩個台階,氣喘籲籲地跑上樓,到了頂層,遠遠看見門在狂風中開合。鄭千玉跑過去,推開門,天光灰暗,窗外是閃電和暴雨。
雨水用力地濺入教室,甚至傾斜着打濕了窗邊的桌椅。鄭千玉喘着粗氣,看到林靜松的背影。
他的身體微微起伏着,手裡抓着鄭千玉的畫架,肩膀濕了一片。
鄭千玉慢慢走進去,昏暗的光線裡,林靜松聽到他的腳步聲,側過身把頭轉過來,看向鄭千玉。
随後,他動作很謹慎地把畫架放回地上,是鄭千玉平時坐着的那個地方。鄭千玉昨天畫的畫完好無損,色彩依舊鮮豔。
這場急雨來得暴烈,但收勢很快,沒過幾分鐘,雨聲變得淅瀝,将停未停。
但半個教室都被這場雨潑濕,他們今天沒法在這裡繼續待了。
鄭千玉轉身出去,對面有一個小的工具間,他拿出拖布,把抹布抛給林靜松,把地闆和桌上的雨水清理幹淨。
這畢竟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清理完之後,鄭千玉把畫架放回去,那是一幅畫着陰天的油畫,鄭千玉剛開始嘗試,就着夏天這樣多變的天氣,記錄下了其中的一瞬間。
“林靜松。”
鄭千玉叫他的名字。
“謝謝你。
“雨停之後,一起去看電影嗎?”
他很自然地發出邀請。
那既不顯得輕佻,更不顯得生疏、笨拙。隻是以一個新朋友的姿态。
林靜松沉默了很久。
昏暗之中,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