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天,鄭千玉說那是他的生日,如果林靜松肯陪他,他會很開心。
約定是生日前一天答應的,第二天還要上課。
當時林靜松面對了一個很難堪的夜晚。他那沒見過面的父親因投資港口而上了新聞,母親一邊接受心理咨詢一邊酗酒,林靜松在回家的路上被相機閃過三次。
心情很灰暗,終究還是入夜了。明天鄭千玉會和他一起做什麼呢?這是林靜松唯一的念想。
他從床上坐起來。
是不是該給鄭千玉買一個生日禮物?雖然林靜松從來沒有過過生日,但“生日禮物”顯然是一個常識。
他默默下了床,已經很晚,窗外的天空是寶藍色的。林靜松獨自出了家門,走進寂靜又寒冷的夜裡。
林靜松打了一輛車,跨越一個區,來到他和鄭千玉曾經一起來的一條畫材街。藝術生們總晝伏夜出,所以這裡的畫材店一直開到很晚。
林靜松走進同一家店,他記性很好,一下走到當時鄭千玉挑選顔料的貨架上。一套倫勃朗的油畫顔料,價格不菲,鄭千玉在兩個顔色系列之間猶豫了很久,最終才選了其中一套。
所以林靜松過來買了另外一套。
付了款,顔料提在手裡沉甸甸的。林靜松坐上車,他開始生疏地想象鄭千玉因為自己的生日禮物而開心的樣子。
送人禮物、讨人開心都是林靜松的第一次,這在林靜松的思想中,簡直像走入一個神話故事。
鄭千玉很驚異林靜松會為他準備生日禮物,在他心裡,林靜松好像向來缺乏這樣的功能。
當他拆開林靜松的禮物時,漸漸有些說不出話來。
和林靜松一起去那家畫材店,已經是去年的事情了,他卻還記得。
鄭千玉用手一一摸過那些嶄新的顔料,顔料管是銀色的,閃爍着光輝,擺在一起非常好看。
他再次感到那種強烈的悸動,從這種感覺第一次出現時,鄭千玉并不羞于将它歸類為一種情愫。
鄭千玉輕輕拂過林靜松的禮物,他小聲地說:
“我很喜歡你,林靜松。”
他說這句話時是很矜持的,叫林靜松的名字時又顫了一下。
他立刻就無法再假裝這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像朋友之間,同學之間,熟人之間。因為林靜松已經握住了他的手腕,眼神也跟了過來,他高出許多,于是低頭垂眸,眼皮薄薄的,是有一些古典美麗的眉眼。
林靜松的目光攫住他,他沒有含蓄的進退,道:
“‘很喜歡’是什麼意思?”
鄭千玉認為他是真的不懂,因為不懂才這麼直白,或許他完全不理解愛情。
“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做很多事情,沒有見面的時候,我也在想你。”
他很認真地說,一句一句解釋給林靜松聽。因為林靜松不懂,他反倒沒有必要拐彎抹角。
“是這樣嗎?”
林靜松低下頭,吻了他。
鄭千玉睜大了眼睛。
那個吻非常快,快得鄭千玉竟然來不及體會。他想擡起手,但手還被林靜松握着,他的臉蒸上一層薄紅,結結巴巴道:“你……你……
“你在哪裡學的?”
林靜松很無辜,道:“我沒有學。”
鄭千玉的話還是順不過來:“但是……但是……”
林靜松也有些迷茫了:“不是這樣嗎?”
鄭千玉:“不是……不……”
林靜松握住他的手緊了一下,鄭千玉的聲音低了下去:“好吧,也算是……”
鄭千玉覺得林靜松是一種很奇異的動物,他問道:“你對别人也這樣嗎?”
這個問題讓林靜松很不高興,他答道:“沒有别人。”
鄭千玉難得被林靜松弄得自亂陣腳,他遲遲地意識到林靜松對他也有什麼,感覺自己的頭變成蒸汽火車,熱燙得幾乎眩暈。
“那、那你有多喜歡我?”
鄭千玉問道,第一次确認林靜松的愛,他尚且不太熟練。
林靜松不說話,隻是低頭,像終于得到允許一樣,進行一個他窺伺已久的吻。很青澀,鄭千玉碰到他的牙齒,有些慌張地呼吸着,他忘記閉上眼睛,兩個人在接吻時對視,林靜松終于松開他的手,将他抱緊。
他們交往,約會,親吻,擁抱,乃至做.愛。在他們的城市第一次開通夜遊巴士的路線時,鄭千玉拉着林靜松坐到露天的二層。觀光客稀少,讓他們幾乎獨占了這片夜色。
鄭千玉已經非常習慣林靜松喜歡他這件事,他拉着林靜松做了很多想做的事情。熱戀之中,幾乎可惜人類需要睡眠,因為夢裡不一定有林靜松。
連這種話,他都不羞于告訴林靜松。
“林靜松,你有多喜歡我?”
他神采飛揚,攥着答案,卻還要林靜松再答一次。
林靜松囿于自己言語的貧乏,于是在夜風之中吻他。
夜遊巴士的路線被他們坐到熟記于心,去遍了城市裡每一個光明的角落。這是一條非常長的線路,在漫長的觀光之中,他們忘記了時間。
在那個冬天,林靜松于新生的感情體驗之中,以一種笃定的心情認為,他們會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