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感受到視線。
這是一件隻能憑感覺的事情,沒什麼依據。葉森或許在此刻正看着他,或者在他沉默的大部分時間裡,都在注視着自己。
你不好一直盯着一個人看,因為會被察覺。但如果你想,你是可以一直注視一個失明的人,即使他能感受到,也沒有确切的證據。
林靜松确實一直在看着鄭千玉。他在最後給自己擦眼淚時用了一些力氣,紙巾摩擦皮膚,将眼角揉得泛紅。或許睫毛是長而密的,浸染了淚水,仍舊濕潤。
鄭千玉有些失魂落魄,竟然就這麼被林靜松牽在手裡。他沒怎麼察覺,所以林靜松也就沒有放開。
為他難過和為他心動是并不沖突的兩件事。鄭千玉長得很美,林靜松從不否認自己總被他的樣貌吸引。
當鄭千玉說林靜松也好看,因為他長得好看感到很喜歡他時,林靜松多年以來對自己面目的厭惡,也随他這麼一句話而平息。
林靜松不僅忍不住看他,也忍不住要承認。
“嗯。”他仍舊握鄭千玉的手,手指按按他手掌裡柔軟的部分,以示他的注視沒有任何促狹的心情。
“你很好看。”
他沉穩地補充。
鄭千玉聽到他的話,變得有些哭笑不得:
“我才哭過。”
他的意思是,沒有人會在别人哭過之後這麼說。
“哭了也是好看的。”
他聽見葉森回答道。
這句非常無厘頭,甚至有些冒犯的話被葉森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好吧,這反而合适。鄭千玉心想。
他不想被深究那些眼淚的原因,還要整理心情,組織語言,怕暴露脆弱,怕情緒失控,還要怕别人的關心無處盛放。
本來,人流淚就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更何況,在鄭千玉人生的前二十年裡,最快樂的第一件事就是畫得漂亮,第二件事則是長得漂亮。
鄭千玉喜歡别人說他長得漂亮。
“謝謝,我知道。”
鄭千玉露出了一個發自内心的笑容。
他手裡拿着盲杖,終于點到地面上。
“我們去吃晚飯?”
鄭千玉問道。
“嗯。”
“我們去哪裡?”
葉森不語,隻是繼續牽着他,直到把他帶回車上。像剛出門的時候一樣,鄭千玉摸索到安全帶的一頭,拉到靠近葉森這邊的一側,葉森牽引他的手,微微施力,幫他扣上。
等到鄭千玉安然地等待在副駕駛上,他沒有什麼忐忑或疑慮,因為葉森應該不會帶他去一個壞的地方。
“去我家。”
葉森發動了車,回答了鄭千玉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