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堂外,夜風微涼。
謝淩煙剛踏出堂門,便見唐無庸快步迎上,語氣急切:“城主,銀樞衛來報,任玄将軍剛剛聯絡雲中,要一名陣師。”
謝淩煙微微蹙眉:“任将軍要陣師做什麼?”
唐無庸解釋道:“似乎是青桐鎮幸存的孩子體内的陣法未解,任将軍可能怕打擾您,所以向雲中請求陣師。”
話到一半,他卻頓住,猶豫片刻後才壓低聲音道:“隻是……”
謝淩煙眸光微斂,擡眼看向唐無庸:“隻是什麼?”
唐無庸歎了口氣,語氣有些複雜:“隻是……好像不太順利。我見任将軍大發雷霆。”
謝淩煙眸色微沉,擡手整了整袖口,聲音平靜而幹脆:“銀樞城已經麻煩任将軍夠多了,我去看看。”
少年休息的房間内,燈火搖曳,氣息沉凝。
謝淩煙眉目低垂,看着床上虛弱的孩子。
這孩子體内蘊藏着難以窺測的磅礴氣元,如同一顆随時可能引爆的炸彈,若不及時化解,這股力量一旦失控,必将惹出比今日更大的禍事。
白霄上前一步,欲動手,卻被謝淩煙攔住:“你的功法不适合他。”
謝淩煙擡手,指尖輕觸少年的額心,淺藍色的氣旋緩緩注入。然而,那股氣息一入少年的體内,便如泥牛入海,任憑氣旋湧入,卻根本無法填滿——這孩子的内源,像是一個吞噬一切的深淵。
不一會兒,謝淩煙額上便滲出了細細的冷汗。
白霄見狀,眉頭一皺,上前握住謝淩煙的手腕:“師兄,這小孩的氣海是個無底洞,你别去管他。”
說罷,白霄另一手按上少年的額心,不再如謝淩煙那般小心試探,而是以更為霸道的氣勁直入其神識,術對術,以術破術。
謝淩煙緩緩搖頭,語氣冷靜而克制:“術法在神識間對抗,稍有不慎,這孩子就再也無法醒來了。”
白霄隻是幽幽歎息,語氣淡漠,手上的動作卻未停:“那也是他的命數。”
或許,是命不該絕。
半晌,榻上的少年微微顫動,眉頭緊蹙,緩緩睜開了眼睛。
“城主……”
謝淩煙垂眸:“你現在能想起什麼嗎?”
少年神色仍透着幾分恍惚,目光遊離,仿佛仍在夢魇中掙紮。他緩緩擡手捂住額頭,聲音嘶啞而顫抖:“火……三個黑袍子的鬼……毀了鎮子……”
屋内,燈火微顫,空氣一瞬間凝固。
謝淩煙緩緩收回手,聲音低沉:“目前我隻能暫時護住你的神識,至于體内的氣海……等事情過後,再想辦法處理。”
為今之計,隻能暫且看着這孩子了。
他歎息一聲,指了指白霄:“這段時間,你不要離開他的視線。”
白霄挑眉,頗為意外,旋即點點頭,笑意滿滿:“你身上的術法,我來處理,我會照顧你。”
他忽然湊近少年,眉眼一挑,語氣格外自然:“小不點,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知道嗎?”
少年懵懵地眨眼。
白霄一臉認真,指了指自己,緩緩說道:“我叫白霄,你比我小,不能倒過來念。要喊哥哥。”
少年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這人笑得莫名……
然而,未及他開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自門外奔來!
唐無庸臉色煞白地沖入房中,幾乎是咬着牙開口:“城主,處刑台上的十三名偃師,全被殺了!”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有些發顫:“他們……在城牆上,留下了一道血書!”
城牆前,血迹斑斑。
十三顆人頭堆疊在一起,鮮血淋漓。旁邊,是三行淩亂的血字:
“以此賠罪。”
“望城主物歸原主,消弭幹戈。”
“不至于銀樞生靈塗炭。”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味,刺鼻難忍。
唐無庸咽了口唾沫,手微微顫抖,聲音發顫:“這群瘋子,連自己人都下得去手……城主,咱們何必與瘋子計較?把東西還給他們吧。”
周圍的守衛同樣面露遲疑之色,眼中閃過退意。
一道充滿稚氣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沉寂——
“不行!”
衆人齊齊一愣,循聲望去。
白霄一把追上來,語氣裡帶着些無奈:“小一!說了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被喚作“小一”的少年眨眨眼,一臉認真:“小白哥哥,我看着你在後面了,我有等你的。”
白霄:“……”
白霄感覺自己快要裂開了,先不管這孩子怎麼就把他喊成“小白哥哥”了——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他扶額歎氣,轉頭對謝淩煙解釋:“師兄……這孩子喊着鬧着要找你!”
謝淩煙挑眉:“怎麼?”
少年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十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咬牙道:“城主,我都看到了……他們,都是怪物!要殺光那些怪物!”
話音落下,四周的士卒紛紛變色,臉上多了幾分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