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端王府别院。
寝殿中紗帳垂落,爐鼎吐出袅袅甜膩的蘇合香。
琴瑟半倚在軟枕上,素手勾着蕭承胤的袍帶,指尖有意無意的摩挲着他的袍衣。
燭火透過紗帳,将她鎖骨處的紅.痕映得如血地落梅。
“殿下今日倒舍得我來,”她呵氣如蘭,蔻丹劃過他喉結,“聽聞慎王昨夜親自替質子爺收拾殘局,連袍角都沾了泥,您這做兄長的,倒有閑心陪奴婢厮混。”
蕭承胤擒住她手腕,翻身将人.壓.在錦裘間,金色寢衣大敞,“那位低賤的皇弟,不必放在眼裡,本王若不閑,怎知我的琴瑟姑娘,給我偷來了如此有趣的東西。”
他兩指夾住琴瑟今日晨時從質子府帶來的兩枚銀針細細端詳,看針尖在燭火下泛着幽幽藍光。
琴瑟眼波流轉,順勢勾住他脖頸:“黑市跑遍了,沒人接這種暗器的活兒。”她指尖戳了戳他心口,“銀針既要熔煉,針尾還要雕螺旋紋助飛旋之勢,光是這手藝,燕京城裡找不出三人,可奇就奇在……”
她突然咬住他,糾.纏上去,蕭承胤眸中卻欲.色驟退,推開了懷中人,赤足踏過滿地狼藉衣衫。
冷道:“奇在哪?”
琴瑟識趣的收斂。
于是将去黑市打聽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給了蕭承胤。
那日,她裹着灰鼠裘縮在巷角,指尖捏着帕中銀針,挑了個車水馬龍的時辰,擠進了一家專做暗器的黑鋪。
這種鋪子,即便客官手中的單子不是自家所出,隻看一眼,也大體能猜到暗器的出處。
可她在黑市蹲守三日,問遍七家暗器鋪子,掌櫃們不是擺手說“銀針利薄不接單”,便是盯着那花紋瞳孔驟縮,連人帶針将她轟出門。
“姑娘莫害我!别處問去吧。”
最後一家掌櫃扔出這話時,琴瑟被門檻絆了個踉跄,帕中銀針散落青石闆,還未俯身去拾,便見一雙烏皮靴踩住其中一枚。
“徐大人?”琴瑟仰頭。
徐良彎腰撿針,針尖抵在拇指甲蓋上試了試韌度,“三殿下讓我問你,查個暗器怎麼這麼費勁?”
直到那時,琴瑟才知那位慎王殿下對少年阿絮也感興趣。
夜色已深,蕭承胤盯着那枚銀針,陷入沉思,“這世上,還有老三的鬼字衛查不透的人?”他笑着搖頭,“實在有趣。”
琴瑟道:“這針用料是滇南銀,淬過火,單這一枚便抵得上北燕農戶半年的口糧。”琴瑟攤開帕子,“京河漕運糧船被襲那夜,這種銀針在屍體上留了很多,夠買下西市半條街的鋪面,他一個戰俘,錢從哪來?”
蕭承胤眸中精光乍現,“南梁送他來時,連件像樣的内衫都沒給,倒舍得往他袖子裡塞這種金子?”
“除非……”琴瑟突然攥緊帕角,“他不是俘虜。”
蕭承胤若有所思,“我曾懷疑過那少年是南梁細作,但後來想想,若是南梁細作,怎麼能從父王的甲子号天牢裡放出來?”
他撚着手中銀針,換了個話頭,“無論如何,舅舅這招請君入甕,總算沒白費那六條人命,謝骞查案不過七日,已斬了鄭氏三個皇戚,現在滿朝都知他謝骞捅了鄭家命門,除了投靠本王,他還能往哪逃?”
蕭承胤折回帳中,攬嬌入懷。
琴瑟的玉/.足蹭過他小腿,“可惜質子爺到現在還以為,那夜漕船上的‘鹽引密談’是她自己撞破的天機呢。”
“蠢貨有蠢貨的用法,可惜搭進去了本王一名安插在鄭氏身旁多年的老人。”蕭承胤搖頭。
那夜,謝骞冒充周顯夜襲漕船,他的線人被那少年用銀針一并殺了,那是蕭承胤放在鄭氏身邊多年的線人,但橫豎比較,還是鄭氏的損失更大。
琴瑟:“聽說那夜船上的人,沒留一個活口?”
蕭承胤蹙眉,“這正是我納悶的地方,被沖向下遊的屍體,封喉的物什全是這種暗器,”他把玩着手中的銀針,“那個少年竟有如此身手?可本王想不明白,他明明知道不留活口,會切斷謝骞查案的人證,可為何還要摻合進來,攪混水呢?”
蕭承胤揉着太陽穴,“不想了,等漕運案了結,本王在東城給你置辦座三進宅子。”
琴瑟石榴裙擺掃過他的面:“妾身可不敢要,怕端王妃吃醋。”
聽到“端王妃”三個字,蕭承胤輕佻的目光立時晦暗,他将人拽上膝頭,音色有些怅然:“那個木頭美人巴不得本王多納幾房,省的占了她的閑暇。”說罷低頭看着懷中嬌人道:“話說,我讓你探的事,探的怎麼樣了?”
“那個少年盯得緊,上回妾身剛近謝骞浴房,就被他在門口處攔了下來......”
“無妨,”蕭承胤面上忽而擦過一抹黠笑,“過幾日,便是春祭,百官要随聖駕去骊山溫泉沐浴洗塵,”他咬着她垂耳低笑,“到時候,本王會向聖上請令,讓那位南梁皇子也去淨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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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謝九棠在後院第五十次咬牙舉起石鎖時,單衣早已被汗浸透。
晨光把她的影子抻成張拉滿的弓,她大汗淋漓的垂首,額頭上的汗珠子急落進眼睛裡,鹹的她擠了擠眼皮。
未施粉黛的小臉兒紅撲撲的,嬌柔中帶了絲倔強。
她如今替兄出質北燕,雖暫時糊弄過去了,但經曆上次漕運遇刺,發現自己竟連幾個水賊都打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