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落地窗旁的位置,窗外的夜色和車水馬龍的燈光都毫無保留齊刷刷倒映在大理石餐桌上,影綽綽的,莫名叫人生出幾分被偷窺的不安。
嚴泠緩慢地眨了下眼,又問了一遍:“他在街對面嗎?”
聞人骁還是不答,就這麼沉默着看向嚴泠,然後故意撚起一片蝦片放進嘴裡,開始咀嚼。
看起來像是還在因為對方遲到而生氣所以故意不搭理人的樣子。
嚴泠知道今天這事兒自己不占理,斂着眉輕笑了下,半是哄勸半是求饒道:“我真錯了,下次有事一定提前跟你說,好不好?”
聞人骁不說話,又開始剝蝦。
嚴泠在心中歎口氣,正想着還能怎麼勸,卻見聞人骁突然起身,親手把剝好的蝦仁喂進他嘴裡。
然後湊在他耳邊道:“不在街對面,在你右後方,竹簾後面那張桌子。”
說完,又坐回原位,沖嚴泠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晃了下手中酒杯,“你那什麼表情?是不是又在心裡吐槽我脾氣大難伺候了?”
嚴泠有些臉紅。
講不清是因為被聞人骁猜中心事還是因為嘴裡這顆還冒着茶香氣的蝦仁。
“經濟差,狗仔也想着一次賺幾份錢。就算這人是方文找來的,也不代表就百分百可靠,萬一他不僅替我們做事,還暗中想着拍點什麼别的猛料一起曝可就麻煩了。”隔着桌子說話不方便,聞人骁幹脆坐到嚴泠邊上,小聲跟人咬耳朵,“知道你演技好,但你畢竟不是圈裡人,太刻意了反而會露馬腳。”
帶着酒氣的聲音熱騰騰打在嚴泠耳廓,激得嚴泠悄悄起了一後背的雞皮疙瘩。
嚴泠把身體往右邊側了側,不動聲色拉開幾分距離:“知道了,你别離我這麼近。”
“誰離你近了?”聞人骁愣了一瞬,立馬辯解,“我是怕我們說話聲音太大被人錄下來,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擦什麼香水,擦也不知道好好擦,全抹耳朵後邊,熏死人了,你當我愛聞呢?”
距離被拉開之後,嚴泠顯然舒适不少,優雅地吃了個糖醋排骨,然後悠悠道:“希臘無花果。”
聞人骁:“……我不是問你用什麼香水,我是說……靠!”
嚴泠轉頭看向他,卻見這人剛才還神色自如,現在卻整張臉都漲得通紅,眉宇間還夾着說不出的煩躁與——
欲望。
嚴泠的目光冷冷掃向已經空掉的酒杯:“酒有問題。”
-
這是嚴泠第一次來聞人骁的住處。
他原以為,聞人骁的住宅風格應該會跟本人一樣,張揚、鮮明、不拘一格。
但沒想到會這麼樸素。
簡簡單單的米白色調裝修,客廳裡隻有一張淺灰色布藝沙發和一張方形木制矮桌,牆上還挂着一張織繡着他看不懂的圖案的手工毛毯。
嚴泠沒功夫也沒心思多看,他忙着把肩上已經幾乎半昏迷狀态的聞人骁放平到沙發上。
好在聞人骁家沙發雖然看着簡單,但卻足夠寬敞,就算躺兩個大男人也綽綽有餘。嚴泠看着矮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猜測,也許是聞人骁有在客廳工作的習慣,晚上寫歌寫累了就幹脆睡沙發上。
剛才他們在餐廳時就給方文發消息說明了情況,隻不過方文趕過來需要時間,于是幹脆決定讓嚴泠先送聞人骁回家,方文則去接了醫生一起來。
嚴泠看着聞人骁燒得紅通通的臉頰和眼睛,心裡軟乎乎的,泛出一圈帶着酸澀的憐惜。
——盡管聞人骁對着他的時候講十句話有九句都帶刺,盡管聞人骁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把讨厭你三個字刻在卷首,看起來既跋扈又沒禮貌。
但嚴泠還是打從心底覺得這是個小可憐。死了戀人後又立馬得跟人上戀綜演深情,這事兒換誰誰心情都不能好。
他完全理解。
因此嚴泠溫柔地擡手摸了摸聞人骁的頭發,幫人把那縷被汗水打濕後貼在眼皮上的碎發捋上去,然後站起身來,準備去廚房先給聞人骁倒杯水。
可就在他剛轉過身去的瞬間,他的左手卻被人從背後牽住。
聞人骁滾燙的大手包裹住他。
嚴泠瞬間愣住。
而後,他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也聽見聞人骁喊出的那聲“Yann”。
僵了大約三四秒的時間,嚴泠才回過神來,把手抽了回來。
聞人骁卻似乎已經被燒暈大腦,竟追着他要牽手。
這一次不僅強硬地扣住他手指,更是手上帶了幾分力道,硬生生把人往下拽跌進自己懷裡。
聞人骁另一隻手放在嚴泠後腦上開始玩兒他的頭發:“你怎麼染頭發啦?”
嚴泠:“……”
他的臉被按在聞人骁的胸膛上,能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
喉結微微滾動,嚴泠發現自己竟可恥地起了反應——在這被當成替身的該死的時刻。更可恥的是,嚴泠發現自己竟不想出聲提醒。
“你怎麼都不給我托夢?我給你燒的錢你都收到沒有哇?”聞人骁的手順着後腦滑到後背。
嚴泠沉默的點點頭,鼻尖在聞人骁胸肌上蹭了兩下。
聞人骁于是笑起來,像是被人撓了癢癢肉似的,聲音卻帶上一股說不出的悲傷,悶悶的:“你以後要多來看我,不然我怕我會忘記你……Yann,你痛不痛?我認識了個新朋友,他說你走的時候還是很帥,不過我沒看到,你怪我嗎?”
嚴泠又搖搖頭。
聞人骁的手已經滑進衣服,開始摩挲嚴泠的脊柱溝。
嚴泠打了個冷顫,終于清醒過來自己在做什麼,出聲道:“……聞人骁,是我。”
聞人骁嗯了一聲,有些驚奇:“你中文變好了,在地府偷偷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