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殿下今日與微臣竟如此不見外?”司馬彥戲谑道,湊近了看才發現,他的瞳孔竟生得如狸貓的眸子般晶亮。
端木雲頤抓住車輿處垂下的雲紋幡,踉跄着直起身子道,“怎的,公子今日竟如那青樓裡的面首那般蜜裡調油,難道是蓮樓的酒害人?”
司馬彥狡黠地輕笑,卻也不惱,遞出胳膊去讓她攙扶着起身,又言道,“隻是不知,是你那的面首俊俏,還是我這面首動人。”
“下次不妨約着一起相互比試看看。”低沉的女聲在車廂内幽幽響起。
端木雲頤腦海中閃過在青樓門口時,身着素衣白袍,如谪仙般仙氣飄袅的身影,映出的卻是司馬彥的面容,此時肩胛處的蠱蟲又似在隐隐發燙。
突如其來的刺痛感令她吃痛,面生異色。
“殿下,你可還好?”司馬彥收起黠慧,卻露出一絲絲的擔憂。
端木雲頤強忍着不适,勉力點點頭,隻是二人一靠近便會喚醒體内的蠱蟲。纏心蠱最喜将尚未動情的二人,癡纏在一起進行折磨。
車廂外的雲幡風鈴被北風驚擾,将碎雪搖成一片銀霧沖進車廂内。
端木雲頤倚在車輿邊呵暖指尖,裙裾上孔雀藍的宮縧迎面拂起。
司馬彥撫下宮縧,一把将她的手拉過,握在掌心,她的指尖冰涼得緊。
端木雲頤猛然驚住,心如小鹿般亂。
司馬彥寬大的袖籠蓋下來,她的手瞬間傳來陣陣暖意。
“别想多了,我可不是要占你便宜,”司馬彥掩住笑顔,兩簇眉頭頓時堆成了小山,“微臣有為殿下解憂之責。”
端木雲頤微讪,頓時輕輕地抽回自己的雙手,“司馬公子想得周到,本宮好多了,多謝公子。”
“殿下言重了,”空氣像是凝滞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他又像絞盡腦汁似的想起新話題,才接着說道,“後日的‘冬日宴’殿下可要進宮?”
端木雲頤不動聲色,這“冬日宴”是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個君臣之禮宴。端木丘轍斷然也不會特地通知她,但機緣巧合下經由司馬彥的嘴裡得知,眼瞅着這到手的機會,怕是也不能輕易浪費。
“那想來本宮也是要回宮一趟的,不做什麼也要回去看看本宮的皇兄,我們當今的好聖上。”
況且還有那遞了請罪折子的崔明璃,她也自是要去會一會的。
據聞她三番五次給聖上上疏,痛斥他罔顧兄妹親情,将自己的三皇妹無故下嫁。
司馬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便一道去吧,隻是不知國子監何時能算出個黃道吉日。這聖旨都下了快月餘了,黃道吉日卻遲遲未出。若能早日與殿下完婚,對我們而言那是再好不過了。”
端木雲頤聞言心裡又咯噔了一下,體内的蠱蟲又似乎開始鼓蛹起來。對纏心蠱而言,蠱蟲以心生的情愫而食。司馬彥的随口一句,恐怕會引起體内蠱蟲的莫名騷動。
“汝又在胡說個些甚?”端木雲頤暗自懊惱,今日該給自己上個“玲珑魄”教他見了自己便開始如癡鬼上身,自導自舞一邊癫了去,休得在這羞言葵語瞎唱叨。
司馬彥卻隻眯起雙眼,勾起嘴角,扭頭朝着車廂的另一端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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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崇德殿
雪珠撞在崇德殿的琉璃瓦上,碎成細密的冰晶。
端木雲頤扶着祺嬷嬷的手踏上玉階,金絲雀羽大氅掃過階前未化的積雪,露出裡頭聖元年間特制的孔雀紋錦官服。
這是先考建國時期,女子為政入朝初期命尚服局為七品以上女官特制的朝服。
“這不是祺尚宮麼?”新任禮部尚書王昶站在白玉蟠龍柱下,紫袍玉帶映得手中暖爐格外刺目,“聽聞尚宮局如今隻管着浣衣坊的漿洗事務,這身衣裳,倒比禦史台的獬豸補子還要鮮亮。”
長公主出使和親之際,端木丘轍将她身邊的所有女官全貶下放。出宮的出宮,外放的外放,就連她身邊的大嬷嬷也被貶至浣衣坊。
隻因臨出宮之際,三公主的大嬷嬷突然暴斃,端木雲頤這才名正言順地将她召回身邊。
“放肆,見了三公主也不知道行禮!”祺嬷嬷拂塵一甩,揚起萬丈雪霧,裹着霞光在二人之間形成一道簾幕。
當年她在雲岫宮執掌殿外中聩之時,這位王大人還隻是雲岫宮裡的一個小司門。
端木雲頤剛要開口,忽聞環佩清響自回廊傳來。一位身着孔雀官服的女官迤逦而至,鬓間簪着朱顔閣特制的累絲冰梅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