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遲雪陽剛睡醒,看人不太清楚,他喝了口水,定睛往那女孩臉上一看。
“我是聖誕老人,來滿足你一個願望的。”女孩笑着說。
遲雪陽一愣。
聽她這麼說,他還真想起眼前這人是誰了。
女孩笑眼彎彎,五官端正,和那張同樣好看的臉有幾分像。
“莊童?”遲雪陽欣然看着她。
“有錢哥哥,你還記得我啊。”莊童對他眨眨眼說。
遲雪陽笑,“當然記得,”他看了眼莊童的打扮,“你這是?”
“之前我生病的時候,你滿足了我一個願望,現在你生病了,就由我來做你的聖誕老人吧。”莊童呲着牙說道。
“可我暫時沒什麼願望。”遲雪陽聳肩,“而且,你這個小姑娘能滿足我什麼心願呢?”
莊童轉轉眼珠,“我猜猜看,你有心結吧,有錢哥哥?”
遲雪陽體力恢複了一些,把杯子放到一旁。
“有錢哥哥,這七年裡,我知道你很難熬,但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哥他也沒好到哪裡去。”莊童垂下眼靜靜說,“我知道你心裡或許在怪他,畢竟如果沒有他,你不會失去七年自由的時光。這幾年,我哥努力學習,努力工作,沒日沒夜的加班,好幾次因為過度疲勞進了醫院,我問過他為什麼這麼拼命,他和我說,如果不把所有精力放在這些事情上,他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你不在他身邊的每一天,他都很煎熬很痛苦,即便他從不表現出來,但我看得到。”
遲雪陽眸中閃過怅然,或許某段時間,他和莊重是一樣的心情。
“有錢哥哥,這七年裡物是人非,可我希望你知道,我哥哥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變,他一直在等你。”
“童童,我女兒都上初中了,你也長大了,你覺得我這麼老大個人,還整天琢磨這些年輕人才熱衷的搞對象那點事,合适嗎?”遲雪陽搖搖頭,“我可能沒那個心氣了,我知道七年前的事不能全怪你哥,要怪都怪我自己,明明不年輕了,偏和個孩子似的逞能,耽誤了自己,也對不起别人。”
“但這才是你啊。”
遲雪陽頓了頓,看向眼前眼中閃爍着光芒的少女。
“這才是你啊,有錢哥哥。”莊童微笑看着他,“你根本沒有自己說得那麼不好,如果沒有你,我和哥哥都不會有現在的生活,你是我們的英雄,就算世界上很多厲害的人,但他們都不是你,他們做不到你做過的那些事,他們不及你萬分之一。”
遲雪陽感覺到自己心頭一顫。
他遲疑地看着莊童的臉,看到她笃定的表情。
英雄嗎?
他,也算英雄嗎?
“有錢哥哥,有時候評判一個人的标準根本不是看他外在的成就,再光鮮亮麗的人,他們也隻是熱衷于裝扮自己而已,可沒有人像你,會把陽光給予完全陌生的人,你不要覺得自己一無是處,看看我,看看我哥哥,還有除了我們兄妹以外的很多人,是你背負了我們的人生,你做了很多厲害的人都做不到的事,任何人都可以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但你不能這樣想。”
“也許這七年帶給你的傷害太大了,你忘了以前的自己,但我們都記得。有錢哥哥,一切不好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也該往前看了。”
“現在是雨過天晴的時候,你也該伸手去拿屬于自己的幸福了。”
莊童看着目瞪口呆的遲雪陽,溫聲說道:“我哥就在門外,他看你要醒來馬上就跑了出去,他和我說你不想見他,是他害你大病一場。有錢哥哥,是這樣嗎?”
遲雪陽歎口氣,“和他沒關系。”
“那現在選擇權在你手中,”莊童認真看着他,“如果你想見他,我等會就把他叫進來,可如果你真的這輩子都不再想見他一面,我同樣會把話帶到,之後這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出現在你眼前。有錢哥哥,該不該繼續,一切都聽你自己的内心。”
一輩子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遲雪陽恍了神。
他想起第一次見莊重的時候,即便過去十幾年,可那青澀的樣子他還無比分明。
又想起七年前某個冬天傍晚,他在KTV門口等人,莊重乘着傍晚夜色,遙遙向他走來,那張清冷優越的面容讓他移不開眼。
後來,電影院内,狹窄的廁所隔間,危機四伏的巷道,濃情熱欲的酒店房間...
他們擁有很多難以磨滅的回憶,不管過了多久,這些場景都像刻進遲雪陽的腦海中,越擦越清晰。
七年後,遲雪陽本以為自己可以釋懷所有的過往,可當真正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時,他終歸還是無法克制住自己,有的人一旦遇見,怎麼都難以保持百分百的理智。
可如果這個人真的完全消失在自己生命中呢?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或許莊童說得沒錯,是他變了,被禁锢了七年的自由,把他的一腔熱血熬光了,他成了怯懦的人。
可逃避一切真的有用嗎?
即便他再不想面對,也不得不承認,即便過了七年,他還喜歡着莊重。
他能騙過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
一切都聽自己的内心。
遲雪陽抿了抿嘴,無奈地看着莊童說:“讓他進來吧。”
莊童忐忑不安的目光瞬間迸發喜色,高興地答應一聲,馬上轉身朝外面跑去。
片刻後,那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腳步很慢,臉上帶着死而複生的不可置信的怔愣。
“遲雪陽。”
莊重走到病床前,看着床上那個臉色略蒼白,俊秀眉宇透着淡淡釋然的面孔。
遲雪陽朝他微微一笑。
“小莊同學,最後給你一次機會,這回,我們就試着再好好走一趟。”
莊重看着他,半晌,清亮的眸中緩緩流下透明的眼淚。
“好。”他拉起遲雪陽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下,壓抑着内心複雜的情感低聲說道。
“怎麼哭鼻子了,挺大老爺們别矯情。”遲雪陽笑着勾了下他的下巴。
莊重搖搖頭說不出話,抓住他的手,湊上前把頭埋在遲雪陽的胸口。
遲雪陽眉眼一彎,看着他的肩在起伏顫抖,他摸着懷中那個毛茸茸的腦袋,感覺自己的眼眶也有點濕潤了。
沒轍啊,要怪就怪這小子太難纏了。
他是實在被纏得沒辦法了,就由他一次吧。遲雪陽這樣對自己說。
再給他一次機會,也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最後放肆這一回。
不管結果是好是壞,是幸福圓滿半生安穩,還是千瘡百孔一地雞毛,他都接受。因為他是遲雪陽,他不是孬種。
這樣一來,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什麼後悔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