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已經坐起身來,收拾齊整了,一股悔意又悄然升起。居然把人直接丢下了,太不稱職了。
其實她的忏悔根本沒必要,甯霜延早就恢複到可以自由行動了,但她就是覺得自己沒做好,做多少都不足夠。
“你出去過了?”甯霜延突然出聲詢問。
賀蘭喬愣愣點頭,随即反應過來自己連鬥篷都還沒脫,怪不得剛剛鬧了個大紅臉,看來是熱的。
在心裡找補完,又想起來兜裡那張脆弱的紙。連忙脫下鬥篷,把紙拿出來小心攤開。
“遇到一個怪人,他給我的。”
賀蘭喬把紙遞給甯霜延,解釋道。
這個谶言她心裡有所猜想,但是現在說出來為時尚早,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甯霜延仔細瞧了瞧這幾行字,神色如常。賀蘭喬無從得知她對此是什麼看法,心裡些許忐忑。
“我從不信天命,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即使是颠覆這王朝。
點漆般的清透眼瞳就這麼堅定地看向她,仿佛天崩地裂都不足以引起一絲遊移。
賀蘭喬感覺自己就像是飛到半空而被折斷翅膀的鳥,而這目光化作頑石,無聲将她穩穩托起。
“好啊。”
她笑而作應,内心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
最冷的極寒天氣随着幾場雪而逐漸離去,接近冬至,天氣卻暖和了起來。
京中寒病得以控制,而流寇也被逐漸擊破。
甯霜延後頸的傷還有些青紫淤血,但已是恢複大半了。
如今取了厚厚的紗布,更是感覺脖頸活了過來。每日捂着一圈白紗,自己從銅鏡裡看起來都滑稽,早就忍不了了。
身體活絡了,那有些事情就該深究深究了。
冬青在她被打暈那日第二天便自己回來了,拒她所說,晚上偶然聽到了流寇要去劫掠鄰家,于是慌忙前去報信。結果剛翻進鄰家院子,就不省人事了,應是被迷暈了。
第二日在空蕩的院子裡醒過來,鄰家一家人全都不見蹤影,而她立馬前去找甯霜延彙報,卻聽說了甯霜延因她而被流寇偷襲之事,愧疚得好幾日不敢見人。
所以,秦千麟應該知曉冬青的存在,并故意以此來引她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秦千麟不知已經暗中觀察她們多久了,卻遲遲按而不發,不知是何意圖。
答案自然也隻能由他本人揭曉了。
甯霜延盯着手中的請帖,心中權衡再三,還是下定決心遞出去。
既然對她并沒有殺心,那前去試探一番也無妨。
山外山。
甯霜延踏進廂房,見到這位總是黑衣黑袍的侍中。
“拜見驸馬爺。”
秦千麟見她進來,起身行了個禮,冷硬的面部線條緩緩放松下來。
甯霜延瞥了他一眼,他倒是與往常不同,似乎格外……憔悴。
“侍中大人。”
甯霜延微微颔首,回了他一句,然後自己尋了個座坐下。
“驸馬爺,您受傷這事我給您賠不是了。請您相信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秦千麟似乎是見着了甯霜延頸後的淤傷,連忙道歉,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聽他說完,甯霜延面無表情地點點桌面:“如果真想賠不是,那就拿出誠意來。”
秦千麟知道眼前這個人并不是好糊弄的,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玉盒,放在甯霜延面前。
“看了這個,驸馬就知道我并無惡意了。”
甯霜延眉尖輕挑,伸手撥開玉盒,看清裡面的東西之後,頗有些意外地看向秦千麟。
玉盒内裝的竟然是——一枚血紅碧玺扳指。
此乃西南鏡遠王,賀蘭鏡月的信物。
“鏡遠王來京了?”
秦千麟見她心裡已然通曉,于是小心收好玉盒,勾起一個不帶任何意味的笑。
“王爺鎮守西南,自然不會無故入京。”
“流寇之事是我大意了,本意隻是想乘驸馬爺出府之機,前來一叙。誰知那兩個不知好歹的流寇聽錯指令錯傷到您,此事我深感歉意,之後願任由驸馬爺差遣。”
甯霜延腦子已經快速轉起來了,鏡遠王向來不問朝堂之事,偏安西南。竟然在朝中安插了秦千麟這樣的眼線。
“侍中大人會用這樣的手段?”甯霜延反問道。
“徐殷勢力遍布,這樣的手段反而不容易引起注意。”秦千麟不慌不忙接下質問。
他頓了頓:“而王爺的目的也隻是尋求驸馬合作,隻需要驸馬替王爺取回一樣東西。”
看着秦千麟堅毅的臉,甯霜延腦中卻突然想起那日在青雅小築看到與他模樣九成像的秦琬極力争辯的樣子。
甯霜延也勾起一抹笑,擺出手勢示意他往下講。
“或許驸馬爺聽說過,貞貴妃的骨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