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兩人還是沒有成功出門喝酒,賀蘭喬中途想起自己一年前埋了一壇花釀,正好可以挖出來物盡其用。
看着玉蘭樹前蹲着費力挖酒的背影,甯霜延嘴角抽了抽,合着之前用不準飲酒威脅她喝藥完全就是自己的獨角戲啊。
“挖到了!”
歡快的聲音蓦然響起,賀蘭喬捧着一個沾着細土的青瓷酒瓶喜逐顔開,絲毫不見剛剛的低沉。
仿佛捧着的不是花釀,而是靈丹妙藥。
人至身旁,甯霜延及時遞上一塊軟帕,示意她擦擦手。
“驸馬真貼心~”
賀蘭喬笑着接過軟帕,仔細放好酒壇,然後擦了擦手,拂去身上沾到的點點細土。
看到院中矮木桌上已經放置好的兩枚瓷杯,相遙相對,在銀灰月光下,呈出難言默契。
明明不愛飲酒的人,卻能在身後默默安排好一切,哪怕隻是迎合自己的一時興起。
甯霜延直接拎起酒壇子,眼眸沉靜,但心裡卻有些許忐忑。
她極少飲酒,全是因為自己就是個純粹的一杯倒,幼時還因此鬧過好一番笑話。
賀蘭喬跟在她身後,腳步輕快,低頭踩着甯霜延的影子,亦步亦趨地向前。
兩人落座時心情完全不同。甯霜延頗有些“舍命陪君子”的心情,而賀蘭喬則是興高采烈,畢竟相對喝茶常有,和甯霜延月下對酌卻不常有呀。
淡色泛光的酒液順着瓶口滑進青瓷盞裡,激起微弱的金桂酒香,很好聞。賀蘭喬倒好兩盞酒,變戲法似的從腰間荷包裡倒出幾枚大小不一的蜜餞。
扭頭看見甯霜延悄悄上挑的眉尾,得意一笑:“這可是我們的‘下酒菜’!”
甯霜延笑笑不說話,哪家下酒菜是蜜餞,分明就是嘴饞了。
見人不作聲,賀蘭喬還欲争辯,甯霜延看出她的想法,及時端起瓷盞:“喝吧。”
賀蘭喬也舉起瓷盞輕碰邊沿,碰出一聲清脆,杯中銀月水輪攪開圈圈漣漪,還未重複平靜,卻被盡數送入口中。
“舒服。”賀蘭喬一口飲盡,放下瓷盞輕歎一聲。
感受到冰涼醇香順着食道滑進腹中,留下滿口桂花清香,還有淡淡的青梅酸甜,唇齒生香。
甯霜延略微抿了抿,發覺喝起來沒什麼酒味,更多的是桂香和青梅氣。于是她放心了,學着賀蘭喬的樣子,仰頭盡數飲完。
下肚後也沒有預想的刺激感,而且還挺好喝,她感到些許驚喜,這樣的話喝起來就不用提心吊膽的了。
“噗嗤。”
身邊一聲輕笑迸開,甯霜延順着聲音投去目光,見到身邊的人美美笑開,眼裡還透露幾分幸災樂禍。
“怎麼了?”甯霜延無奈詢問,長楹公主一笑,她心裡就開始打鼓。
“沒想到驸馬喝的這麼幹脆呀。”
聽着對方揶揄的話,甯霜延利落拿起酒壇子就給賀蘭喬面前的空杯子滿上了,企圖以此來堵上她的嘴。
賀蘭喬并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嗜酒,就這麼看着她安然不動。澤蘭香與清竹香溫柔交融,在馥郁桂酒氣中纏在對方鼻息之間,在這冬夜編織獨一份的溫暖。
月色清淺,眼眸深處的笑意卻如星如光。
直到蜜餞最後一顆被賀蘭喬吃進肚裡,她擡眸一看,甯霜延已是滿臉紅暈,眼神迷離了。這正如她所料,畢竟她可是存心沒有提醒甯霜延這酒後勁足的。
喝醉了好啊,喝醉了可以抽離凡世,放下重重擔子,安然享受一場酣眠。
看着身邊人端莊地坐着,腦袋快要支撐不住地往下點但卻盡力穩住儀态的樣子,賀蘭喬揚起一個得意的笑,這種逗人的好時機她怎麼會錯過呢。
“小魚,小魚。”
甯霜延迷糊中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她,她費力擡頭尋找,看見了一張清麗靈動的臉。銀色月光穿過樹枝罅隙,偏愛地盡數灑在這人兒的身上,如月下仙子一般。
“你……你是仙子嗎?”
甯霜延微微瞪大雙眼,那雙平日看着淩厲的眼如今卻是那麼水盈清透,如山間清泉,不含一絲雜質。
她看見仙子低頭淺笑,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缥缈虛幻,仿佛下一秒就會重返天上,于是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伸出的手在月光下不舍輕握,她卻始終沒有向前一步。
凡人怎麼能憑私心肆意困住天仙呢。
她輕阖雙眼不忍再看,即使心中萬般不舍,但卻死死頓住。
直到手被人溫柔扣住,她蓦然睜開眼,看見天仙在她眼前,眼裡盛着千言萬語,仿佛在訴說。
——我自願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