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守兼定聽到背後傳來的細微聲音,雙手第一時間握緊了本體,他睜眼轉頭看去。
在月光照亮的床鋪之上,原本躺着地主人正坐了起來,正偏過頭來,靜靜地看着他,面無表情。
說實話,這還是有點吓人的。
他心頭一跳,突然回想起,藥研之前确實說過主人是偶爾會自己活動,又放松下來。
看着那雙依然空洞的眼睛,他暗自思忖着這也不像有意識的樣子,口中還是試探着說道:“主人?”
審神者當然沒有回應他,四周除了草木翕動的聲音,隻餘下一輕淺一急促的呼吸聲。
和泉守兼定輕輕起身,悄然離開床邊,站到略遠卻又依舊在視線可及的近旁。
他看見,主人呆了一會,也随之緩緩擡起頭,以一種微妙的仰角靜靜望向他的方向。
像是在跟随他一樣。
是沒見過的乖巧樣子呢。
他忍了忍嘴角的笑,随即又有些苦惱地撓撓頭。
這下可怎麼辦啊?要去喊起藥研嗎?就粟田口那家大通鋪,藥研起了,其他人也就徹底告别睡眠了吧。
找了很多理由,他很快地說服了自己。他沒意識到自己潛意識是不想找人來打破此時他與主人的獨處,而且主人此時還是未曾見過的可愛模樣。
不知道這種狀态什麼時候結束,他幹脆逾距地坐在床邊,手搭上主人的腕間。
兩人相接處綻放出靈光,他的眼前閃過他的刀紋——那是當初顯形時和主人的契約。
他閉上眼睛,将自己的靈力凝成細繩狀慢慢探入,全身心投入進去。他知道主人的視線一直在他身上,卻沒看到他靈力探入時,她望着他的臉上一閃而過痛苦的神色。
靈力一進入主人的體内,便被奔湧的金光團團圍住,歡悅地裹挾着流動起來。
他周身湧起暖意,被巨大的安全感包圍,感覺像是回到了那年大家一起在夏休時去海邊的時候,嘴角不由得揚起,整個身體放松下來。他很快地沉溺在其中,幾乎忘記了自己進來是想要檢查主人的靈力情況。
戰場中曆練出來的危機感好像也沉寂下來,他沒有反應到這麼快的放松警惕是不同尋常的,也是很危險的事情。他的靈識在如大海一般的金色靈力中淌洋,卻莫名無視了周圍的傷痕累累。
直到他的身體傳來細密的疼痛感。
那不是身上被刀砍斧劈的疼痛,倒像是從骨子深處滲出的感覺。和泉守兼定一驚,連忙将自己的靈識從主人體内抽出。
剛一回到身體,除了疼痛,就是全身上下的酸軟。身體無力,想要靠着什麼東西。像是不間斷地揮了幾天幾夜的刀,手還搭在主人腕間卻擡不起來的酸爽感覺。
倒像是……被各種方面地,吸幹了?
果然,他沉下心一看,體内靈力空空如也,如果他再晚一步撤出,隻怕這會已經變回本體了。
“主人喲……”
和泉守兼定知道自己吃了個大虧,不由得苦笑。他想起身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正當他剛轉過頭,手還沒完全收回的時候,本應該無知無覺地審神者突然反手抓住他的手臂,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一道靈力順着手臂暴漲成一人大小,像是張開了巨口一般将他整個人吞噬進去。
吞噬了和泉守兼定的金光如同一個巨蛋豎立在床邊,邊緣蕩漾着淡淡漣漪。罪魁禍首的審神者卻沒有再動作,仍然是面無表情兩眼空洞,室内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半晌之後,金蛋緩緩旋轉着飛起來,漣漪在半空飄蕩又消散。
如果有其他人在這裡,會看到這個金蛋由一個成年人的大小在旋轉中逐漸縮小。
最後,縮小到某一程度,那金蛋直直飛向審神者,輕柔地落入審神者懷中,再在懷抱中碎裂。
金光消散之後,赫然露出了一隻正在酣睡的黑豹,甚至像是做了美夢一般,鼻間打着小小的呼噜,嘴邊美得冒泡了。柔軟的腹部朝上露出着,正美滋滋地睡在審神者懷中。
審神者的頭低着,雙眸中倒映着可愛的黑豹,像是有了意識一般,雙手緩緩收緊了,将四仰八叉的黑豹輕輕攬入懷中。
窗外,星星逐漸隐去,月亮也漸漸西沉,它的光芒盡管是最後也依然柔和地灑在大地上,夜色将盡了。
等到新一天的近侍五虎退帶着小虎們進門,在門口好奇地探頭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主人隻穿着裡衣坐在床上,本該是寝當番直到近侍來接班的和泉守兼定不見了,隻剩下躺在主人懷中的一隻……黑豹?
本丸哪裡來的黑豹?
五虎退還在疑惑,身旁的小虎們卻興奮地一擁而上了。他們靈巧地跳上床,在被子上印滿梅花,用濕潤的鼻子去拱審神者懷中的睡得四腳朝天的黑豹。打鬧中難免會碰到審神者,她的身體微微晃動。
“啊,不可以這樣!”五虎退驚呼着跑到床邊,将小老虎們一個個抱開放在地上。可調皮的小虎根本不聽他的,被放下又重新跳上床去鬧那隻黑豹。
“哈啾!”小虎的胡須刺激了黑豹的鼻尖,惹得它打了個噴嚏,然後睜開了蔚藍的雙眼,眼中仍然是睡意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