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大家都偏頭看他,臉上一紅怯怯地解釋道:“啊,總感覺剛剛那種氛圍很适合唱歌……”
恰好這時他們已經走下了樓梯,五虎退剛想感謝大俱利伽羅的出手相助,卻看到他腳下不停,推着輪椅往前走去。
他一愣,停在原地。
欸?他是要和他們一起嗎?
大俱利伽羅看見他沒跟上來回頭問他:“去哪裡?”
五虎退如夢初醒,拔腿上前,臉上的笑變得欣喜起來:“去廚房!燭台切先生準備了好多食材,想要給主人試試!”
廚房位于本丸的西北角,需要穿過天守閣一樓的庭院,路過付喪神們的居室才能到達。
本丸已經幾天沒有下雪了,積雪消融化成汪汪春水,悄然潛入了濕潤的泥土之中。風還帶着雪的微冷氣息,枝桠上的嫩綠芽孢在搖曳,空氣裡彌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氣息。他們走下庭院,輪椅平穩地傾軋在碎石路上。
五虎退輕快地走在主人身邊,口中絮絮叨叨:“主公大人,快看那邊!那是小夜去年種下的花,再過幾天就全開了!”“還有那邊,記得我們一起種的那棵樹嗎?現在已經長高不少了!”“大家一直都在打理庭院哦!”……
黑豹卧在扶手上,張嘴在五虎退話語的間隙,時不時也發出一聲輕弱的“嗷”,那模樣仿佛也在邀功。看!腳下的碎石路,走起來很穩吧!這可是他辛辛苦苦壓出來的。
然後一人一貓突然間有了默契一般,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大俱利伽羅。
大俱利伽羅腳步一頓:?
五虎退眼神中充滿了鼓勵:“大俱利先生,你有沒有想要跟主人說的話呀?你也試試嘛!”
大俱利伽羅冷臉:“無聊。”
五虎退和黑豹無奈,他們對這位同伴的獨來獨往的性格也是有所聽聞。
大俱利伽羅目視前方悶頭走着,耳邊順暢地滑過五虎退和黑豹的二重奏,好像什麼也沒聽進去。
然而,當他們走過庭院的轉角時,五虎退偶然間一個回頭,卻看到主人膝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枝新綠,枝上仍帶着顫巍巍的露水。
五虎退突然擡手捂着嘴,加快走在前面,不讓身後的人看見自己彎起的嘴角。
作為目睹了全程的和泉守·黑豹則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主人大人!退!”遠遠地傳來一聲呼喚,一道身影輕盈地飛奔而來,是今劍。
也是,三條的房間最靠天守閣,還有直通庭院的窗戶。
他親熱地蹦跳着在輪椅邊繞了一圈,然後湊到主人面前歪頭笑着打招呼:“早上好,今天氣色看起來好一些了。太好啦!”
然後看着黑豹眼前一亮,雙手撐着膝蓋俯下身和它對視:“是從未見過的黑豹呢!哪裡來的?”
黑豹卧着,将下巴搭在自己的爪子上,閉着眼睛假寐,尾巴甩了甩像是在打招呼。
“這個……不知道,今天早上忽然就出現在主人身邊了!”五虎退也學着他的樣子俯下身來:“但是,它很聰明!它還會提醒我喂主人喝水。”
“欸,真厲害啊!”今劍感歎,伸手過去:“那你們現在要去哪裡?”黑豹的耳朵在他輕柔地撫摸下抖了抖。
“去廚房哦,主人還沒吃東西。”五虎退眼神從黑豹那轉向主人,将有些滑落的毯子拉了拉,将其掖在主人的手下,那支新綠也被他放入主人的手中。
“那,我也要去!”今劍一聲歡呼,然後利落地坐上了另一邊扶手:“出發!”
“出發!”五虎退也跟着一聲歡呼,小虎們也嗷嗷起來,黑豹也懶懶地嗷了一聲,四周一下子熱鬧起來。
大俱利伽羅不語,隻覺得他們吵鬧,開始頭疼地後悔自己今天早上為什麼偏偏會去天守閣,明明自己的居室離那邊有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還是一個人好。
隻是頭上鼓鼓的脹痛,讓他恍惚間記起了曾經某一次的傷痛,腦海中似乎有人在對他說着什麼:
“……你說過‘獨生獨死’,可今天為什麼替别人擋下那一擊?‘獨死’的盡頭是什麼?”
“刀刃本就會獨自折斷。被鍛造、被使用、被遺棄……這才是刀的宿命。群聚隻會讓分别更痛苦。”
“但你化形為人了。會痛、會猶豫、會在意同伴撤退時有沒有回頭看你對吧?”那人仍在說着
“契約才是真正的獨死——審神者戰死後所有刀劍都會碎刃。你現在堅持一個人,是在害怕與我,與其他付喪神們,共生嗎?”
不,他害怕的不是這個……
大俱利伽羅在回憶中抽出,頭疼成了現實,他皺了皺眉,眼神不自知地帶出了一點兇氣地往下方飄去。
坐在輪椅上的人與記憶中的那人重疊,他如此的苦惱,這般的焦慮,而罪魁禍首正事不關己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枝條随着輪椅搖動着。
說什麼不許他獨死,一個人在外面幾乎死去的又是誰呢?
她是失約者。
也是……
他在心中用力想了想,終于從過往看過的為數不多的書中翻找到一個還算貼切的詞語:
“未亡人”
他算是她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