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似乎早已料到少年會如此提問般,男人繞到辦公桌的後面,拉開抽屜,取出了兩樣東西。昏暗的小診所裡,長而尖銳的針頭快速地閃過一道危險的銀光。
太宰治頗為牙痛似的嘶了一聲:“森先生,你不要告訴我那是——”
“沒錯,穿刺針。”男人應道,将長針細緻地進行了消毒:“有時候也會碰到這樣的請求呢。特意來到我這裡,跟我拜托‘能不能請森醫生替我做穿刺’……這樣的人意外得多。迫于收入需要,總歸也學會了打眉釘、唇釘,啊……還有舌釘。當然,穿個耳朵自然也不在話下了。”
太宰治連連後退,揮舞雙手:“我拒絕!”
“為什麼?”森鷗外不解道,“并不會痛哦。戴上後就可以進行方便的聯絡了,不然總是要擔心通訊器被發現啊。再說,太宰君不是也有過穿孔經曆了嗎?”
“可是森先生那個看起來超痛啊!”少年瞪視着醫生手裡那根又長又粗的銀針,誇張地比劃道:“它簡直有這——麼粗诶!”
“嗯?”森鷗外疑惑地看了看這枚針,恍然道:“啊……是14G的型号啊。也是,穿在耳垂上的話有些粗了。”
“就是說啊!森先生果然是在迫害我吧!”
“不是這個意思。”森鷗外隻好重新将長針和定位夾之類的東西收回去,太宰治心有餘悸地盯着他的動作。醫生合上抽屜,“不過,太宰君願意的話,可以把右耳上的耳釘取下來,直接戴上通訊器就不會痛了。”
“絕對不要。”幾乎不需要經過大腦,太宰想也沒想地一口回絕:“森先生是想打寶石的主意吧!”
“怎麼會呢?”白大褂醫生苦惱地說,“這是太宰君對我的誤解啊。那是珍貴的東西吧?身為大人,當然會替孩子好好保管重要物品了。”
“我隻覺得森先生會想方設法拿去當掉賣錢就是了……”太宰治咕哝道。不明原因地,少年隐隐約約對自己右耳上的這枚耳釘有着奇怪的保護感。盡管他記不太清這是何時何地、又是何種緣由才去打上的耳釘。
但是這麼多年來,太宰從來沒想過将它摘下——這是指,連這個念頭的誕生都不曾有過。它簡直像烙在他靈魂上的一枚印記:存在感不強卻理所當然。更何況,不像森先生拿出的那根可怕的針,它未曾給太宰帶來過任何疼痛的困擾。
就像頭發長在人的腦袋上一樣天經地義,這枚小東西也理應呆在他的耳朵上。
面對太宰治格外警惕的眼神,地下醫生隻能苦笑:“我不是那種人吧?”
“是森先生的話怎麼揣測都不為過的。”
“好吧。”醫生舉起雙手,“不過,能稍微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嗎?”
“可以說來聽聽。”
“我遇到太宰君也有一年了吧?”森鷗外說,“那時候你在垃圾桶裡……”
“容我糾正,那不是垃圾桶。”
“嗯……?總之,從破破爛爛的地方冒出了太宰君。”
“等一下,說辭很過分诶!”少年不滿地叫道:“而且我當時是在實行自殺的偉業!森先生這樣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男人聳聳肩,似乎對此并不在意:“那麼,太宰君是生活在那片地帶嗎?”
“和森先生無關吧。”太宰的表情異常冷漠。但那隻是一瞬間,他很快又恢複成了尋常的抱怨:“要說一開始就是森先生的錯啊。以‘絕對會幫我找到安樂死的方法’為誘餌将我騙到這裡,結果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給我藥方!”
“沒辦法,最近一直很忙……”森鷗外下意識答道,“做個乖孩子,耐心等到合适的時機怎麼樣?到時候就會教給你的。”
“又是在敷衍我吧?太過分了!”
“怎麼會……”醫生習慣性地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在那一刹那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面前這個年僅十四歲的少年轉移了話題。一瞬間,森鷗外的心無端一冷。他沉默地觀察着太宰,最終隻是說:“太宰君佩戴的,是很昂貴的寶石吧?是從哪裡來的呢?”
“這個也無可奉告。”太宰果斷地說,“森先生真讨厭,怎麼總是問這些啊。”
“‘這些’是指哪些呢。太宰君說的,我不是很明白……”地下醫生以一副相當困擾的語調勸告少年道:“總之呢,如果太宰君有需要的話,偶爾也可以稍微求助一下大人……”
“森先生又是指什麼?”太宰治一歪腦袋。
森鷗外微笑着:“你是在找什麼吧?太宰君。”
太宰治猛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