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離開了半道的農舍,馬車不疾不徐地馳往山頂的方向。
直到夕陽西下,兩人終于抵達一處山坳的淺灘。
橘黃色的晚霞餘光落在淺灘附近濃密的茂林綠葉上,有種說不出的鐘靈毓秀,空中有雀鳥低鳴而過,成群結隊的“唧唧啾啾”,非常悅耳。
阿青靜靜感受了片刻,卻絲毫察覺不到一絲福地該有的靈氣,遲疑地環顧了一眼周圍的物景标志,總覺得趕車的小厮大概是走錯路了,一點也不像是那農婦描述的環境,但是要讓她消耗靈力開天眼确認方位,她又摳摳索索舍不得那點家底,隻能把目光投向身邊的袁頌,但又不敢把意圖表現得過于明顯,拐彎抹角地歎了氣:“晚上就要在這裡落腳了麼?好多石頭啊,躺下來睡覺都嫌膈得慌,要不我們還是回車上吧?”
快點坐回馬車裡!
然後火速讓她在狐仙洞那一站下車!
可袁頌卻枉顧她的訴求,隻吩咐趕車的小厮,也就是陪他一塊兒長大的書童,讓對方将馬車驅遠一些,明日一早再來此地接他們。
阿青:算盤落空了好難受。
袁頌回頭捏了一下她因為悶悶不樂而微微鼓起來的臉,笑着牽起她的手,往淺灘對岸的石洞裡走:“晚上都要來日方長了,還不滿意?”
阿青:“……”
勉勉強強吧。
但小孩子才做選擇,她都這把年紀了,肯定也是全都要的嘛。
漂亮的爐鼎她要。
得天獨厚的福地她也要。
久違的自由身,更是要上加要。
她一個活了兩千歲多的神仙,不過就是嘴饞了一點,貪心了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袁頌似乎壓根不在意她拉聳下腦袋的低落情緒,将她抱過兩處可能會滑倒的灘塗石頭。
阿青:“這是要去哪裡?”
袁頌對周圍路線的熟悉,顯然是提前踩過點的。
男人握緊了她的手:“你跟着我就好了。”
越過清淺的溪流灘塗,來到一處長着青苔的石洞前。
洞窟差不多一人高,入口卻窄得隻容兩人擠着肩膀進去。
一踏入洞内,就有潮濕的涼意撲面而來,厚重的青苔香裡帶着點泥土的氣息,耳邊“滴滴答答”,顯然是鐘乳石上的水滴落入水面的聲音。
袁頌取出袖中的夜明珠照明,阿青這才發現,入洞兩丈之外,是一條巨大的地下暗河。
一艘小巧卻幹淨的木船被麻繩栓在就近的石柱上,船上有桌有酒,還有一些她平時喜歡吃的梅子蜜餞,船頭一側,甚至還布置好了可供人躺卧的軟墊——的确很有遊玩踏青的架勢。
但袁頌明顯不是蠢人,阿青自然也不認為他是真的告了假專程隻為了帶她出來散心。
畢竟,作為跟袁家一損俱損的守護靈,家脈不穩,顯示出的動蕩之兆她是完全能感覺到的。
但鑒于她現在身上的命契已經從偌大的袁家轉到袁頌一個人身上,充其量管一管袁頌就行了,袁府上的這這那那,與她何幹?
袁頌率先跳上船,将夜明珠嵌入船頭的木格,然後轉身示意她扶住自己的手:“上次來踩點的時候發現的一塊寶地,就想着無論如何也要帶你來看看。”
阿青将信将疑——畢竟,凡人總喜歡把好看的美景稱為“仙境”,她既然已經看過真正的仙境,又怎麼瞧得上地上的這些平替?
等她尋好了舒坦的位置坐穩,袁頌才解開了船繩,站到另一側的船頭,劃開了長漿。
夜明珠的微光照亮暗河的前路,船舷破水的聲音,在靜谧的洞穴中被無限放大。
地下河的水引自雨水和山澗,又得堆疊的礦石過濾,澄澈水面,幹淨得即使在晦光中,也能看見船下的遊魚。
不知道袁頌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阿青往嘴裡塞了塊蜜餞,覺得他心事重重的樣子讓蜜餞嘗起來都不甜了,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你為何要去狐仙洞?”
袁頌斟酌片刻:“去救一位至交好友。”
“……”
“太子殿下與我相識十五載,我不可能明知他遇險而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