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思及,瞥向段姑姑的廂房,竟想去悄悄推門。
“等等,姐姐您想做什麼,姑姑還未晨起呢。”沈蕙跟随段姑姑學習多日,察言觀色的功力大漲,早看出十五的驚惶與猜疑,快步上樓制止。
“我有急事尋段姑姑。”十五不肯聽。
沈蕙反問道:“十五姐姐入府久,最重禮數,然而如此行事,吵鬧段姑姑休息,是否太輕狂了。”
她示意十五往側面支開的窗縫間看。
段姑姑榻邊的帷幔未收起,似乎仍在歇息。
“難道,十五姐姐想去掀帷幔嗎?”沈蕙氣定神閑。
十五自然不敢。
她氣極,去推對方,推不動,揚了手想打人,卻又反讓沈蕙抓住。
沈蕙勁大,一扯十五,十五差點栽倒。
七兒和六兒倆丫鬟見狀,嘻嘻哈哈掩嘴笑。
好樣的,阿蕙姐姐,阿薇姐姐給您留的吃食您沒白吃。
這時,屋中驟然傳來一道怒斥:“夠了,你們聚在我房前鬧什麼,都住嘴。十五,你有何要事禀報啊?”
如此,莫論十五,沈蕙也愣住。
小樓隻有一處樓梯,段姑姑何時上樓的?
十五本就驚慌,默默半晌後,找了個拙劣的借口:“給貓狗用的藥粉不夠了。”
“這算要事?”門被打開,段姑姑疾言厲色道,“十五以下犯上,掌嘴兩下,你自己掌吧。”
“是,奴婢領罰。”十五扇了自己兩掌,無聲流淚,恨恨跑回屋。
看完一場好戲,沈蕙領上六兒七兒離去。
然而,待要下樓時,沈蕙的目光慢慢凝在不遠處圍欄邊的腳印上。
這腳印的尺寸,像極了段姑姑。
好奇下,她命六兒七兒先離開,自己則走到欄杆旁,入目是外面的圍牆與一層的屋檐,在院中不得知其牆頭略高于屋檐,之間距離雖大,但若從對面跳下,剛好能落在木欄外。
最妙的是,獸房與府牆當中是通往角門的小路,高處的牆略殘破些,青磚凹凸不平,異常适合做翻牆時的墊腳石。
若從這裡爬上來再一躍,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到小樓二層。
路線清晰明了。
“到底是歲數小,耳聰目明。”不知何時,段姑姑走到沈蕙身後。
沈蕙撓撓頭:“姑姑如何發現這條路線的?”
“登高望遠,自然清晰。”段姑姑風輕雲淡道。
“宮裡還教這個嗎?”古人成婚早,再過一兩年,段姑姑已是能當祖母的人,沈蕙久久難以閉上嘴巴,驚訝于其的好體力。
段姑姑一拍沈蕙腦門:“想什麼呢。不過,在宮裡做事的确需要身體康健,否則幫主子或上官送個東西傳個話,還未等走到就氣喘籲籲的,失了儀态,會被專門負責監察宮人的女史責罰。”
“姑姑飛檐走壁、身姿矯健,當真令奴婢拜服。”沈蕙拱拱手,心服口服。
“油嘴滑舌。”段姑姑問,“可吃過飯了?”
沈蕙點點頭。
段姑姑斂起和顔悅色,督促道:“那不還趕緊去練字。”
“哦,是……”沈蕙唇角下撇。
這下不止有作業,還有早自習了。
這廂沈蕙忙于練字,十五也沒閑着。
她怨恨段姑姑責罰她,卻不得空哀怨咒罵,從床底下翻出仍剩不少的藥渣,幾近束手無策。
起初,分量不多的藥渣尚可混進貓狗的穢物中毀屍滅迹,但伴随幹娘給她藥渣越來越多,被發現的風險也愈發大,她隻能借着出府買櫻桃畢羅為由,丢在外面。
可依舊沒法子一勞永逸。
而且十五近日又懷疑事情敗露,束手束腳的,倒走的藥渣極少。
不如,就近掩埋吧,獸房裡能埋的地方少,可隔壁花房中的空地多啊。
絞盡腦汁的十五實在想不出哪些機靈辦法,如此之下,做出個悔恨終身的決定。
入夜。
月光照着屋脊映上撲簌簌飄落的秋葉,描摹出一地張牙舞爪的殘影。
十五打開獸房與花房間的小門,她不曾來過幾次,摸黑找個空地的角落開始挖坑埋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