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妃,大庫房那邊奉大王的命令送來了五十匹貢緞、五十匹蜀錦與绫羅缬絹紗各十匹,您是留下,還是直接送去繡房裁衣裳?”東園正堂中,祥雲手持記錄好的布料小冊,捧到趙側妃榻邊,“不止尋常的绫羅綢緞,大王又遣尤順内侍親自送了兩箱上好的皮子,奴婢覺得做襖子或胡服再合适不過了。”
做庶妃時趙側妃得了恩典,雖也住在南園中,但以矮牆與草木隔開其他廂房,晉升後楚王命人将牆修高,徹底相隔,稱作東園。東園比不得南園寬敞,不如北園景色雅緻,但勝在是趙側妃獨居,這般待遇,直逼楚王妃。
趙側妃興緻缺缺:“先收起來吧。”
“崔側妃、薛庶妃、鄭侍妾、陸侍妾與陶侍妾均送了禮恭賀側妃,奴婢愚鈍,鬥膽請側妃想想如何回禮。”祥雲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
“按照生四娘那那次回禮便是。”産後嚴禁受寒,門窗緊閉,堂屋裡被數個炭盆熏得溫暖,焚香氤氲,豔麗的錦緞堆滿房,強行映出一抹亂哄哄的喜慶,打進趙側妃眼中,卻隻覺得疲憊,“鄭侍妾的比其他兩個侍妾稍貴重些,她出身名門,府裡又都傳她出手闊綽,不能輕慢了。”
她深吸口氣,自知祥雲是為她好:“祥雲,你不必費盡心思哄我,我沒事。”
“您本就是早産,若長久地郁結在心,着實傷身體。”祥雲遣人收走布料,面含心疼。
“正因為無奈早産,大王才有理由處置了宮中賜下的曲嬷嬷等仆婦,因禍得福。”趙側妃自顧自開解着,“況且,五郎身邊的乳母媽媽們是大王找的,裡面還安插進了我們的人,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薛皇後再厭惡我,也會顧念五郎是她的親皇孫。”
楚王進宮給她請封時,言其早産,薛皇後本想借勢問責楚王妃,誰知楚王卻道有刁奴曲嬷嬷等人欺上瞞下,已被他處置,全部杖責三十,趕出王府。
杖責痛苦,為首的曲嬷嬷沒熬過去,當時就咽氣了。
“側妃,王妃來了。”廊下有小丫鬟禀報。
“你在月中行動不便,切莫多禮。”楚王妃怕寒氣侵擾趙側妃,先立在珠簾外解下鬥篷,“我在宮裡見了元娘、四娘和五郎,五郎生得康健壯實,極惹人喜愛,莫說是皇後殿下,連陛下每日都要抱一抱他,并預備了塊玉佩,說等以後給五郎試晬用。”
她頭戴假髻,正中裝飾嵌了一圈瑪瑙與綠松石的赤金方勝寶钿,兩邊各簪鳳頭垂珠步搖,身着大紅蹙金錦襦,配同色花樹對鹿紋披帛,下穿深紫夾裙,外罩層淺绛色的輕紗,這般打扮,顯然是才從宮中回府便直接來探望趙側妃。
楚王應是也回府了,但不知為何,沒同來見見剛替他誕下過子嗣的妃妾。
趙側妃扯扯嘴角:“五郎能得陛下疼愛,真是福澤深厚。”
“此番進宮,我向皇後殿下求了恩典,她允準元娘、四娘在上元節前幾日回王府暫住,住到過完上巳節再走。”觀她沉郁,一樣思念女兒的楚王妃難得流露幾分真情,眸底閃過一絲憐惜,不賣關子,說出對方最想聽的話,“上元節是個好日子,那時你已出月,身子養好了,才能多陪陪女兒。”
“妾身謝王妃求情。”她心系許久未見的四娘,又想到新生的五郎,痛恨一次次的母子分離,不禁哽咽。
“月子裡不能落淚,快擦擦。”元娘性情跋扈,唯獨同四娘親近些,楚王妃希望姐妹倆日常多相見,“如今你獨居東園,地方寬敞,與從前不同,該想想給四娘安排住在何處了,不如讓四娘去住東園西南角的小樓,離角門近,出了角門進南園再自甯遠居後門拐入我院子裡,和哥哥姐姐玩耍倒也方便。”
趙側妃忙止住淚:“王妃說得是,左右四娘能待到上巳節,那時也開春了,住小樓剛好能登高望遠。”
“大王找了不少小獸給你,目前就養在獸房,去去野性,你月中乏悶,多遣獸房的婢女帶上它們來,别辜負大王的一片心意。”楚王妃無意久坐,臨走前,點了她一句。
“是,妾身明日就讓人來。”趙側妃惶恐道。
孩子被薛皇後抱走,她對楚王怎能不心生怨怼,但再怨怼,都不該表現出來。
她忙吩咐祥雲:“一時間忘了獸房那邊,是我疏忽,明日快命沈蕙來,你别忘了代我去大王那謝恩。”
祥雲尋借口道:“奴婢已謝恩過了,側妃無需擔心,尤順公公講除卻拂菻犬、獅貓與小猴子,大王還尋了鹞子與鬥雞,前者罷了,後者的确野性難馴,不先讓獸房的人調教調教,怎好送到您身邊。”
“希望大王沒多想。”趙側妃歎口氣,慶幸貼身婢女的思慮穩妥,心底彌漫開淡淡的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