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修遠睜開眼時,窗外剛透進一絲微光,他下意識動了動胳膊,才發現懷裡還摟着個人。
顧笙背對着他,睡得正熟,烏黑的發絲散在枕上,襯得脖頸格外白皙。
他頓時不敢動了,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生怕驚醒對方。
晨光漸漸明亮,透過窗紗灑在床榻上,李修遠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顧笙的睡顔,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填得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這是他的顧笙。
——和他同床共枕、相擁而眠的顧笙。
他忍不住伸手,指尖輕輕碰了碰顧笙的睫毛,又怕弄醒他,趕緊縮回手,唇角卻怎麼也壓不住往上揚。
顧笙似乎察覺到什麼,微微蹙眉,含糊地咕哝了一聲,往被子裡縮了縮。
李修遠立刻屏住呼吸,見他沒醒,這才松了口氣,繼續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直到日上三竿,顧笙才悠悠轉醒。
他一睜眼,就對上了李修遠灼灼的目光,那人不知醒了多久,正支着腦袋看他,眼裡滿是笑意。
“……看什麼?”顧笙剛睡醒,嗓音還有些啞。
“看你,”李修遠湊近,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真好看。”
是他的!
顧笙耳根一熱,推開他坐起身:“少貧嘴,今日還有許多事要辦。”
李修遠也跟着起身,順手替他理了理衣領:“我知道,先去鄭家布莊,對吧?”
顧笙有些詫異,點點頭,兩人洗漱完畢,簡單用了早膳,便一同出門。
鄭家布莊裡,鄭秋娘這兩天忙得腳不着地,此時正在後院清點新到的布料,見顧笙和李修遠一同進來,眉開眼笑地看向顧笙:“喲,今日有人陪着呢!不給姐姐介紹介紹?”
李修遠拱手行禮:“鄭小姐。”
顧笙被調侃得臉頰微微泛紅:“鄭姐姐,修遠如今考完試,我們得回村一趟,約莫一個月後才能回來。”
鄭秋娘放下賬冊,示意他們坐下說話:“是該回去一趟,姐姐在這裡先恭喜你們了。”
顧笙的臉頰再次紅了些,他岔開話題問道:“對了,新染的布料進度怎樣了?”
“第一批布料已經按你的方子染出來了,效果極好。”說到這兒,鄭秋娘眼中閃過一絲興奮,“尤其是那匹绛紅色,比劉家的‘朱砂錦’還要鮮亮。”
顧笙懸着的心終于落下:“那就好。”
鄭秋娘點頭:“放心吧。”
她話音剛落,便傳遞給對方一個隻有她們倆才能明白的眼神,補充道:“另外,劉家那邊我也會密切關注。”
李修遠在一旁聽着,雖未插話,但目光始終落在顧笙身上,見他談起生意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裡又軟又燙。
這是一個煥然一新的顧笙,他從未見過的顧笙。
既新奇又耀眼。
離開布莊後,二人去了躺牙行。
牙人見他們衣着光鮮,立刻殷勤地迎上來:“兩位公子想買什麼樣的仆人?我們這兒有新到的丫頭、小厮,還有一家子……”
顧笙打斷他:“先看看人。”
牙人連忙引他們到後院,十幾個奴仆站成一排,有男有女,年紀不一。
顧笙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家人身上——一個中年男子帶着兩個少女,年長的約莫十六七歲,年幼的看起來隻有十二三歲,正緊緊抓着姐姐的袖子,眼神躲閃。
“他們什麼來曆?”顧笙問。
牙人連忙道:“這是老顔,原本是城南的花匠,手藝不錯,可惜花坊倒了,還完債後便帶着兩個閨女自賣自身,唯一要求就是三人不能被分開,這小丫頭……”他壓低聲音,“腦子不太靈光,也不愛說話。”
老顔和他的大女兒條件好,但奈何還得拖着個小的。
像他們這樣的情況,有經濟能力的人家通常不會願意承擔還需要額外照顧的小女兒。
而經濟條件一般的人,往往不會一次性購買三個仆人。
顧笙走近幾步,蹲下身與那小女孩平視,溫和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一聲不吭。
一旁的姐姐趕忙接過話茬:“回公子的話,小妹叫阿甯,自幼曾患重疾,痊愈之後便落下了怕生的性子。”
顧笙點點頭,起身對牙人道:“就他們吧。”
顧笙挑選人頗具随性,初見這少女時便心生歡喜,她被姐姐與父親呵護備至,想必其家庭風氣必定醇厚善良。
牙人頓時眉開眼笑,他沒想到這個哥兒竟然這般豪爽,這一家子他收後可是愁了許久。
李修遠有些意外,但并未多問,隻是默默付了銀子。
“老爺,奴婢叫顔如意,小妹顔安甯,這是家父,顔莊。”
“見過老爺。”顔莊帶着小女兒給顧笙行禮。
“以後喚我公子即可,顔叔,這裡的事如果處理完了,我便先帶你們去落腳的地方。”顧笙說道。
他前段時間買了間鋪子,位置也是在城南,是個二層小樓。
前鋪後宅,還帶了個小院,張婆子和張良已經搬進去住了。
見顧笙帶着新人回來,張良連忙迎上來:“公子,房間都收拾好了。”
顧笙點頭,對顔叔一家道:“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裡,這是張阿婆,這是張良。”
他又向張阿婆二人道:“阿婆,良子,這是顔莊一家,兩位姑娘,如意和安甯。”
“今後,顔叔便與張良一起賣炸雞翅,如意和阿甯便在院子裡幫阿婆料理果醬。”
如今店鋪已布置得頗具規模,果醬的制作與炸雞翅的技藝,張阿婆與張良也已掌握,攤位的生意便可收攤,轉至這間店鋪中進行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