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靠車門直直站着,盡量避免給他帶來額外的負擔。我們站的位置比較尴尬,沒有可以伸手扶住的把手或者杆子,索性車廂也不剩什麼能夠供人大幅度搖擺的空間,自己站穩點就是了。
克裡斯前輩兩手撐在我身後的窗上,偶爾被擠上來的乘客推搡,不小心撞到我身上,他開始每一次都會小聲跟我道歉,後來次數多了,我幹脆讓克裡斯前輩靠在我身上,畢竟一直回應道歉也是很麻煩的事。
他對我的提議有些抗拒,直到又一次被人推上來,我直接攬着他的後背不讓他起身,他僵持片刻,手還是撐在車門上不肯松勁。
“前輩,你就放棄吧,這樣我們兩個都輕松。”他配合我的身高彎腰曲背,方便我用氣音跟他說話。
乘客太密集,感覺到處都是人頭,與其被不認識的什麼人貼身,不如我們兩個人抱成一團了。反正平常幫前輩複健推拿的時候肢體接觸也沒少做,事到如今也不差這點了。
我看得很開,甚至留有餘力拍了拍克裡斯前輩的後背,示意他真的可以安心将自己交給我。
“我會撐住前輩的,放心好了。”
可縱是我這麼告訴他,他還是堅持不肯接受這個方法,趁着有人到站下車,重新退回了之前的姿勢。
“能有這麼值得信賴的後輩我是很榮幸沒錯,但是就這麼被人小看的話,不管是作為前輩,還是作為男人來說都是一種質疑啊。”他苦笑着,說話時氣息拂過我頭頂剛長出來的絨發。
距離太近,我沒有擡頭去看他的表情,隻最後不甘心地再補一句。
“那你累了一定要跟我說哦。”
“好。”
他應承下來,但到底是一路堅持到了目的地。
……
到球場時好的位置已經不剩多少,看台前緣大部分都被兩所學校各自的拉拉隊和親友團占據了,我和克裡斯前輩繞着場子走了小半圈,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架起攝像機。
塑料材質的凳子在陽光底下暴曬一上午,已經充分聚集了足以輕易燙掉一層皮膚的威力,我用食指試探地點了一下凳子表面,畏懼地顫抖一下,選擇站着看。
“這樣就不會被燙到了,坐吧。”
克裡斯前輩将掏出攝像機後空蕩的背包鋪平放在我身後的凳子上,自己則面色如常地坐在了另一個位置。
我眨眨眼,壓着制服裙角坐下。果然,隔着一層隻能感覺到隐約的溫度,甚至暖暖的有點舒服。
但是,“前輩你不覺得燙嗎?”
為什麼能夠這麼平靜地坐着,真正的強者連那個地方都是千錘百煉的嗎?
我語氣中流露出的佩服之情被他察覺,他瞥了我一眼,歎了口氣用手裡的本子敲了敲我的腦袋。
“你在想什麼呢?好好看比賽。”
“好吧。”
話是這麼說,離得這麼遠的話也看不出什麼細節上的東西。
我進高中之前從沒接觸過棒球這個運動,規則都是跟着貴子前輩一邊幹一邊學的,連被克裡斯前輩稱為“剛破殼的小雛鳥”的澤村都比不上,可以說是在技術和戰術方面幫不上任何忙。
不過我本來也不是為了這個來青道的,什麼都想抓什麼都想拿,到最後可能反而适得其反,隻能安慰自己先做好能力範圍内的東西,反正時間還很長。
從柳師傅那邊習得的數據分析可以作用在各個領域,是我目前掌握的最有利的技術。
我或許無法通過這些數據得出作用于球隊的有效方案,但這些整合出來的信息放在真正理解這項運動的人眼裡,可能會成為重要的參考因素,這也是我主動要跟過來的原因。
下筆飛快,我頭上頂着毛巾——野球觀戰的時候不允許撐傘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利用狹小的陰影記錄觀察到的數據。
“很新穎的數據處理方式,是你自創的嗎?”
克裡斯前輩應該是看我入神沒有來打擾,趁着場上換邊的時候問了出來。
這麼說的話,我好像确實是沒在克斯裡前輩面前提起過這方面的事情。
“我哪有這麼厲害的本事,是之前中學時期同屆的同學教會我的,他是我重要的導師哦。”我回憶起神奈川帶着淡淡鹹味和濕潤水汽的海風,抿着嘴笑了起來。
“是嗎。”克裡斯前輩淡淡地勾起嘴角,“這麼厲害的人,有機會的話真想認識一下。”
“說不定還真可以碰面呢,畢竟神奈川和東京很近。”我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段距離。
“能見到的話,就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