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見過外面的陽光,剛出地牢,葉慈的眼睛有些适應不了太過刺眼的陽光,便擡起手微微遮了一下。
她眯着眼睛,看到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隻是并不見趙明予的身影。
方才獄卒的話讓她生了歧義,還以為趙明予親自來了,如今沒看到他,葉慈又覺得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甚是可笑。
那獄卒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麼,解釋道:“夫人,侯爺剛沒,府中事務繁多,小世子一時脫不開身。”
葉慈擺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了。
即便趙明予此刻還不能暴露自己其實并非心智有缺的事實,但即便是沖個門面,侯府中也需要他這個傀儡。
但這種仿佛物件一般可以随意被人從侯府丢到地牢,又從地牢拿回侯府的感覺,葉慈不喜歡。
很不喜歡。
不過這次,她選擇順從。
布防嚴密的地牢她逃不出去,一個亂成一鍋粥的侯府她還逃不出去嗎?
葉慈穩穩地走上馬車,這一次,不,從今以後,她都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攙扶了。
趙淵的暴斃,不僅讓侯府内人心惶惶,連茌甯城中的俠客與百姓也議論紛紛。一路走來,葉慈聽到幾乎人人口中都在議論此事。
“這武安侯死得蹊跷,茌甯怕不是要亂了吧?”
“哎呀,這老侯爺去世,小世子又不中用,天下武林怕不是要由武林盟一家獨大了吧?”
“你說這老侯爺,究竟是不是中了什麼奸計,被人害死了?”
……
“也不知侯府是不是後繼無人了,且看小世子此番扶靈回京,皇上怎麼說吧。”
“我聽說小世子這次回去,皇上要為他親自主持加冠禮,這是要讓他襲爵的意思啊!”
“這怎麼成!小世子那腦子……唉,若真如此,這天下豈不要亂了套了!”
……
“你聽說了嗎?好像昨晚那武林盟主已經有所行動了,怕不是……”
“盟主仁厚,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
“那可說不準,據說老侯爺生前,那盟主便按捺不住了,似乎還為了統一魔教的事和侯爺争執頗大呢!”
“噓!你不要命了,小心武林盟的人聽見了,今晚你這項上人頭就不保了!”
……
葉慈聽着,隻覺得這看似祥和的茌甯城中,實則全依靠武林盟與武安侯着兩方勢力制衡,若一方不濟,那便是暗潮洶湧。
武安侯府中喪氣的氣氛仿佛感染了整個茌甯城,連街市都不如往日熱鬧,葉慈覺得無趣,便放下車簾,閉目養神了。
地牢為方便看管犯人建在城郊,好在茌甯城并不大,片刻便到了武安侯府。
昔日繁華的武安侯府此刻一片缟素,總是懸挂在門楣上的大紅燈籠也被撤了下來,換成了白色的。
芳語和燕聲在門口迎接她,臉色一個比一個難堪,看見她,眼眶當即就紅了。
“夫人,你受苦了……”芳語哽咽着說。
“是啊夫人,我們都知道你是冤枉的,那仇嬷嬷一向看您不順眼……”
燕聲話才說了一半,便被芳語拉拉袖子制止了:“噓!侯府裡現在到處都是仇嬷嬷的眼線,若讓她聽見,你就完了!”
葉慈心裡有了些數,如今侯府的形式果然與她想的差不多。
像芳語燕聲這種侍女小厮,現在應當都還不知道趙明予一直在裝傻的事實,還以為這侯府如今雖名義上的主人是趙明予,卻實際上是由他親近的仇嬷嬷掌權。
她默默想:這小子扮豬吃老虎還真有一套。
“夫人看着都瘦了,燕聲今晚定叫廚房給夫人做點好的,好好補補。”燕聲道,又露出幾分為難的神情,“隻是現下,還請夫人随奴婢沐浴更衣,小世子奉皇命扶靈回京,今日便要啟程了。他說走之前,還想再見夫人一面。”
葉慈點點頭,她雖不知趙明予這唱的是哪一出,不過他既然将戲台子都搭好了,那她也不介意陪他登台唱上一唱。
待到一切都收拾妥當,武安侯府這個四方院子已被陽光渡得金黃。
前廳被作為靈堂暫用,房梁柱子上都挂滿了靈幡,風一吹,那些白布便飄起來,瞧着像是不知誰要來索命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