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星輪似乎歎了口氣,目光落在自己的車上:“我送你去吧。”
“好嘞。”
不能再拒絕了,再拒絕沈總就真該生氣了。
所以一上車,向晚卿就打了個哈欠:“剛才沒睡飽,一會兒到了叫我。”
她兩眼一閉,不想看他的表情,更不想講話。
車窗前的陽光刺眼,照進來,照在嶽星輪的眼上。
他沒帶墨鏡,目光筆直地看進陽光裡,眼前灼亮的光一片眩暈。
突然自嘲地笑了。
他轉頭掃了眼向晚卿,明明人就在他身邊,可她就如同前面的光,仿佛看不到出路。
—
車子到米途樓下時,向晚卿就像兔子一樣跳了出去。
好像生怕他會抓着她不放。
站在車子外面,才同他揮手,再次強調改天一定請他之類的話。
嶽星輪不是傻子。
向晚卿刻意回避這個話題,他再問,換來的又能是什麼?
回到歐銳,嶽星輪交待下去,米途以後的業務交由他處理。
他會親自跟進程序的更新。
沒過多久,沈亦寒就找了過來。
米途的業務一向是顧若男在負責,雖說項目在他手下,但他也不怎麼管。
現在嶽星輪把項目攬了過去,他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
他一進來,嶽星輪從一堆文件裡擡起眼,隻掃了他一眼,便神情平靜地轉開:“有事。”
沈亦寒從來不同他客套,拉了前面的一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我覺得有些話我還是得說。”
嶽星輪沒擡眼:“如果關于向晚卿的就算了。”
“算了?”
沈亦寒身體向前傾,雙手在桌子上交握,微蹙的眸透過克制與冷靜:“沈闊陽,你喜歡向晚卿?”
嶽星輪沒答,也沒看他。
沈亦寒崩起了臉:“我今天問過向晚卿了,她說跟你隻是普通同學。”
嶽星輪拿着文件的手一頓,旋即擡起眼,語氣都透出一層冰霜:“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正視和顧若男的關系,你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她的感受。”
“我已經和她離婚了。”
沈亦寒覺得煩,擡手松了松領結:“該說的我同她說的很清楚,她糾纏着我我也沒有辦法。”
兩個人的臉上都開始罩寒。
沈亦寒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于感情,他要的從來都是四個字:自由、欣賞。
他不喜歡被家裡強制着娶顧若男,更不喜歡自己的一切被人支配。
對于向晚卿和嶽星輪的關系,他也琢磨過,這會兒也想明白了:“向晚卿如果真喜歡你,以你辦事的速度,你們應該早就在一起了,你心裡比我清楚,她至少沒有接受你。”
“現在不過是你在自圓其說,我和顧若男的事,與我跟向晚卿的事,是兩回事,我有權利追求我喜歡的人。”
嶽星輪微微眯起了眼,眼底透出寒冰的光芒:“你要追求向晚卿?”
“對,我今天試探了她的口風,她沒反對。”
沈亦寒不是不講理的人,如果向晚卿喜歡嶽星輪,他當然會退讓。
但人家姑娘不喜歡他,難道自己還不能追嗎?
“我很感謝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又帶着我來到京北,開創屬于我們自己的天地。”
沈亦寒越說越急躁,刻意壓了壓聲音:“可是沈闊陽,感情不是我還你恩情的方式,你總要考慮向晚卿的感受吧?”
嶽星輪冷冷地盯着他。
他發現自己竟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你怎麼知道,向晚卿喜歡你?”
“她今天已經跟我說過,願意跟我試試,這不能代表一切嗎?”
沈亦寒真的有幾分愧疚:“對不起闊陽,我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一個像向晚卿這麼優秀的女人,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真的,很抱歉。”
下面的話嶽星輪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海裡反複回蕩着那句‘她願意和我試試。’
原來她沒有回應自己,是因為她回應了沈亦寒。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手裡的筆上,感覺全身的氣血都往大腦湧,心口被結結實實地堵住。
沈亦寒看着他麻木的表情,真的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但感情的事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米途的項目你想接手就接手吧,但我不會放棄向晚卿,就這樣吧。”
說完,他起身往門外走,手握在門上時,還想回頭跟嶽星輪說點什麼。
這麼多年,兩個人患難與共。
他也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而傷了彼此的感情,但他放棄了向晚卿,嶽星輪就能得到她嗎?
他覺得向晚卿也不是一個牆頭草的女人。
所以他沒做錯什麼。
—
沈亦寒離開。
嶽星輪手裡的簽字筆‘卡’地一聲被單手折斷。
辦公桌上擺滿了文件,沉壓壓地鋪得到處都是,七豎八地躺着,宛若一桌子的白色躺屍。
他擡手摁住了眉心,心裡不知是自嘲還是空落。
無數個想法躍上腦海,縱橫交錯地拉扯。
他想不明白,自己真的就這麼差嗎?
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這些荒謬的想法好像一個失心瘋的病人,讓他無休止地在這個死穴裡循環。
想要她,想得到這個女人。
不惜一切代價。
為此他給了自己十年的時間,想要蛻變,想要變成能給她依靠的人。
想要變成比姜承宴更好的男人。
然而這一切他現在做到,可是在她眼裡,他仍然一分不值。
嶽星輪閉着眼,真的苦笑出來。
如果這世上有一味藥,吃了能讓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他甯可背負上一身的罵名,也會親手把藥喂到她的嘴裡。
可是這世上哪有什麼藥,有的隻是他不停地掙紮罷了。
門外,顧若男推門走進來。
他聽到聲音,勉強睜開了眼。
顧若男也是一臉憔悴,眼睛紅腫,應該是哭過了。
不過她和向晚卿挺像的,再苦再難也會自己扛。
“闊陽,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嶽星輪坐正了身體,語氣有些虛弱:“你要走?”
“回美國。”她低垂着頭,把離職書放到桌子上。
“不再争取一下就走?”他掃了一眼,沒拿。
“我尊重沈亦寒的決定,向晚卿是個好女孩,把他交給她,我也放心。”
顧若男說着,吸了幾下鼻子。
“你還真是大方。”
嶽星輪輕輕搖頭。
顧若男苦笑:“不大方又能怎樣?他不喜歡我,纏着他,他隻會覺得我更煩。”
她在辦公桌前,自嘲地笑道:“其實我一直以為向晚卿在追你,沒想到她喜歡的人是亦寒。”
嶽星輪倏地擡起眼:“你說什麼?”
顧若男隻怪自己當初會錯了意:“向晚卿一開始問我你的人品怎麼樣?說想了解一下你,然後每次她都說起自己和沈闊陽吃飯看電影之類,我也是真傻,連人家刻意安慰的話都信。”
說着,她又開始落淚。
從今天的酒會她不難看出,沈亦寒和向晚卿已經認識很久了。
所以當初在電影院,約她看電影的不是沈闊陽,而是沈亦寒。
害她白白等了這麼久,還耽誤了人家兩個人的好事。
向晚卿刻意隐瞞,她覺得應該是怕她傷心。
因為她纏着沈亦寒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也是真傻,在向晚卿眼裡,她就是個死皮賴臉的女人吧?
嶽星輪完全說不出話來。
他回想起第一次她追到健身俱樂部,問他是不是沈總的司機,到後來每次讓他幫忙查看沈總的行程。
以他對向晚卿的了解,如果她真的和沈亦寒早就在一起了,是不會和顧若男走得這麼近。
其實她從一開始想找的人就是沈闊陽,而不是沈亦寒。
她一定誤以為沈亦寒就是沈闊陽,才會一步步和他接觸。
他開始後悔。
為什麼一早沒發現這些端倪,為什麼一早不向她坦言自己就沈闊陽。
白白錯過了她。
可是向晚卿這樣一個女人,到底是什麼讓她想要釣沈闊陽呢?
嶽星輪此刻的思路清晰,甚至一下子就想到了姜承宴。
以他和姜家的關系,她在想要報複姜承宴。
利用他的身份來報複他們。
顧若男哭完,又跟嶽星輪說了幾句美國那邊的事,走時眼睛還是紅的。
嶽星輪站到了窗邊,看着外面的太陽西落,晚霞在天際燃燒。
這一刻他腦海裡是前所未有的沖動。
似乎是放棄了一切,隻想垂死掙紮的沖動。
向晚卿想要報複姜家和向家,那他便成全她。
他拿起手機,本來想給向晚卿發一條消息過去。
但她的消息最先發了過來——
小棉襖:星輪哥哥,晚上我和陸博楠去慈善拍賣會,不用來接我了,微笑表情包。
哥哥這兩個字,她叫得還真是順口。
嶽星輪看着消息,半晌,他摁下了内線,交待秘書:“告訴主辦方,晚上我會出席慈善拍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