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見赤紅霄仍在沉思,索性擡步走到了她的跟前,繼續趁熱打鐵:
“赤霄,你放心,我到了青縣後自會有人接應,今後也自有去處。隻要你我什麼都不說,這事兒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我走了以後也再不會回來。”
“天地之大,我們各自走自己想走的路,既成全了你,也成全了我,難道不好嗎?”
“夫人……”赤紅霄隻覺得這不是她想要的成全。
“對了,你昏迷數日醒來後應該渴了吧,我先給你倒杯水。”沈婳伊莞爾一笑,才想到似的,扭頭就去給她倒水了。
“這間客棧的茶水用的是陳年的粗茶葉,喝起來還不如喝白水呢,我就讓店小二隻沏了壺燒好的白水來,你湊合着喝吧。”
沈婳伊把茶杯遞到赤紅霄面前。赤紅霄接過茶杯的動作異常遲緩,似乎是想借着這份遲緩多湊近去看看眼前的這一片活色生香。
沈婳伊在笑着,是春風拂面,是萬物芳菲。赤紅霄的内心忽然生出無限感慨。
這世上貌美的女子那般多,有的明豔,有的帶刺,誰像沈婳伊那樣,能把娴靜與溫柔交織出可愛動人的韻味,讓人想把她抓手心裡。
有的美人抓在手裡是玫瑰,美麗的同時紮得你滿手帶血。可把沈婳伊抓進手裡,美麗的同時一定惬意無比。她還會對你笑,她溫潤得像美玉一樣貼着你、滋潤你、依偎你。
她不僅是美玉,還是花朵、月光、春風、泉水……還有什麼好詞兒能拿來比拟她。每一個好詞都是沈婳伊,每一個好詞都無法概括盡沈婳伊。
把任何一個用來比拟她的好東西抓在手上都不夠,因為那些都不是沈婳伊。而它們說出口的意義都隻是用來勉強形容她,但每一個都不是她,不能言盡她的好……
赤紅霄心裡翻滾着自己都難以解釋的念頭。這份妄想早就超過了警戒,但她依舊不想止住它。
“你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她盯她盯得太過,手卻遲遲沒動,讓沈婳伊一時都詫異了起來,低下頭躲開了她的眼睛。
“沒……我隻是覺得,夫人你人真好。”
沈婳伊大方自然地接過了她的誇贊:“是嗎,我一向很好喲,知道自己要識趣走開。如果你能助我離開,我人還能更好。”
赤紅霄心裡一清,才意識到沈婳伊本是想走的。不行,不能走。美玉、花朵、月光……這些都不能走。
或者說它們走就走吧,但沈婳伊不能走。
赤紅霄聽見自己心底裡的小人再次叫嚷了起來:不行!不行!
她居然像個小孩一樣,有着孩童的任性。哪怕身旁的大人對她擺上各種的道理和規矩,告訴她這是不行的,人家又不是貨櫃上的貨随便讓你拿,怎麼可以有這般貪妄。
想抓沈婳伊,你配得上夠得着嗎,你站得有多高?手上有多少好東西?你什麼都沒有,就不要鬧,鬧了也不給你。
而她心底裡的小人什麼也不聽,隻是在任性喊着:我要……我要……我什麼都不管,我就是要!
赤紅霄被心底裡的叫喊吓了一跳,她怎麼喊出了這個。那一定不是她在喊,可如果不是她,還能是誰。
那一定是趙萬熠的聲音,她是他的死士和守衛,與他自小一塊長大。他就是她,她就是他。她的心裡本就什麼都沒有,全都是替趙萬熠所存的打算,所以方才一定是他的念頭在喊,不是她……
赤紅霄這麼琢磨清楚後,突然隻覺得自己開始同情起他來。
那孩童的叫聲那樣熱烈,那樣委屈。他在心裡孩童一般地叫喊了沈婳伊這麼多年,但卻被各種各樣的規矩身份框住。
如今他終于達成了大人所設的迎娶她的條件,好容易把她抓在手中,還沒稀罕兩天,她就想着跑了。
那可不行,絕對不行……就算沈婳伊回頭怒罵他們混蛋也無所謂。
好不容易抓到手的東西豈能跑,才不讓你跑。什麼道理她也不想聽,反正就是不能跑,莫和孩童講道理。
“赤霄明白了,赤霄一定會安穩把夫人送到青縣去。夫人放心,也一定要言而有信。”
想明白了這一切後,赤紅霄的決心終于定了下來。沈婳伊渾然不覺,隻覺得自己目的達成,還在笑着給她拿藥。
赤紅霄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樣子心裡竊笑不止。沈婳伊雖然有想跑的心思,但畢竟隻是個嬌小姐。
何須讓她真遇上什麼危險,沒準隻要給她吃點苦頭,這個嬌小姐就會自己哭着想回去。回去之後她什麼也不會缺,回去之後還能肆意地親近她。
赤紅霄陶醉到這兒的時候忽然心裡一清,才意識到回去之後也不是她在親近她,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