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伊被她這番話吓了一跳，忙瑟縮了一下問道：“你要對人怎麼惡？”

“對内我想怎麼掐你就怎麼掐你。”

話音未落，王好好便動手掐起了她的臉蛋。她長久累積下來的憋悶像是終于抓住了個合适的宣洩口，一旦揪住了就不想松開：

“沈婳伊，我對内可累下了不少對你的怨氣。你别管這些怨是怎麼生的，反正你偶爾讓我掐掐出口惡氣，對你來說不虧。”

她掐完了她的臉蛋，順手就想掐她其它的地方。她挑好了位置，并沒特地掐她肉多的部位。她剛在她脖頸那兒捏了一把，沈婳伊便失聲叫喊起來。

她趕忙推開她的手，捂住方才被她掐的地方一言不發。

沈婳伊臉上轉瞬而過的一絲痛苦神色敏銳地跳進了王好好眼裡，她見她似乎在隐忍痛楚，忍不住關懷問道：

“你怎麼了？脖頸處有傷口嗎？什麼時候累下的傷，總不會是在蕭國那兒受的吧……”

沈婳伊搖了搖頭，但始終沒有擡眼瞧她。王好好暗覺不對，正經了神色緊着說道：“趕緊讓我瞧瞧。”

“哎呀不必了。”

“我是大夫，若是要緊，你不更該讓我瞧瞧。若是真無關緊要，那也沒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你我既是姐妹，你還對我見外嗎？”

沈婳伊瞧她像鐵了心似的，也知無法在她跟前打馬虎眼。她怯怯地掃了她一眼，似乎是衣領内藏着什麼見不得光的把柄。

她低聲說道：“瞧倒是能給你瞧，隻是……你既認我這個姐妹，那瞧見後可别輕易說給旁人聽，也别怪紅霄……”

她話都表明到這一步了，王好好自然也非蠢人。她猜到這其中事與赤紅霄脫不了關系，隻得簡單地應了一聲，等着沈婳伊褪下衣領。

等真瞧見她衣裳下的肌膚時，王好好果然是被吓了一跳。

但見沈婳伊白皙的脖頸上，淤青與吻痕就像是潑了彩墨似的，在肌膚上各處都暈開了，雜亂不成章法，竟不剩一塊白淨處。

王好好驚訝到捂住了嘴，不可思議地看着她身上的傷處，難以置信道：

“這……怎麼會這樣呢？這是赤紅霄幹的？她私下裡怎麼會做這種事……這未免也太過火了些。難怪我這回見你，你會憔悴成這樣……”

“紅霄也并非是有意的，她隻是被這回的變故吓到了，才突然這樣……”

“都這般了，你居然跟我說她并非有意的？”

見王好好始終一臉震驚，沈婳伊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累下的酸疼已到了吓人的地步。

她在海上飄泊時，因為艙室内沒有鏡子，下船後又急着趕路，以至于她一直都沒見過她這陣子的模樣。

沈婳伊出于好奇，一邊起身去尋鏡子的同時，一邊嘴上還胡亂寬慰着：

“沒事的好好，其實這些也不怎麼疼。若非你突然掐我一把，我都沒留意這些……”

這話剛說完，沈婳伊的目光便落到了鏡中。一瞧見鏡中的自己，沈婳伊頓覺惘然。幾月不見，她竟到了形容枯槁的地步，整張臉憔悴得快無活色。

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副模樣，往日那個喜好打扮、懷有朝氣的她去哪兒了？鏡中的自己是真實的嗎？

天光下頭，鏡面上沾落的灰塵都耀眼了起來，像結了層朦胧的薄霧。

她透着那薄霧瞧着裡頭陌生的自己，真與假的邊緣都仿佛鈍了，唯一尖銳的隻有鏡面的冰涼，銳利地透過她的指尖。

沈婳伊一陣恍惚，往下看自己脖頸處的肌膚時，才知曉王好好為何會被吓一跳。

她一時迷糊，把自己的身子大方交由赤紅霄後，就忘記了要去顧自己。等反應過來，她這受傷虛弱的模樣反倒要與人話柄了。

沈婳伊無奈地苦笑起來。王好好顯然沒被她方才胡亂寬慰的話所說動，直言不諱地拆穿道：

“沈婳伊，你剛說的話你拿去騙騙别人就罷了，少來騙我。這些就算沒有刀劍所刺的傷嚴重，但對你這種害疼的人而言，足夠難受了。”

王好好正經時的話音聽來大多沒有溫度，利落抖下時細密如藥粉，初嘗時皆是幹癟苦澀，但卻讓人無法推拒，厭了也無從怪她。

沈婳伊不知如何該回答，隻是默然放下鏡子，入座整好了自己的衣服。

“赤紅霄她經常這樣嗎？”

王好好認真的聲音繼續抖落在她的耳邊。

沈婳伊無了法子，像個自剖苦處的求診客般回答道：“她一貫如此，隻是之前她一向知道分寸。這回是例外……”

“例不例外暫且不提，你怎麼能由着她這麼對你呢？難受就該直接說呀。”

“我說了，但這回說了也沒用，好好……”

沈婳伊一連想起這陣子在船上的時日，當初混沌下所感受到的酸楚與疼痛全都清晰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