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大人,你們畢竟現在還沒有回皇城,咱們做一筆交易如何?”
燕熹端着酒杯,另一隻手在袖中撫着扳指,聲線微揚:“哦?什麼交易?”
柳陵川把玩着侍女纖細的手指,歎了一口氣:“就是那王順平,他是犯了罪,怠慢了二位大人,我已經略施懲戒,還望大人回庚禹城後,饒他一命,這件事也就别提了,作為酬勞,我會傳信回柳家,日後朝堂上,也算是有個照應,如何?”
這是想與他結盟?
“看來,這個王順平對都護大人十分重要?”
話都說到這裡了,柳陵川也不遮掩:“他是我的表親。”
先前柳家一直與周家往來親密,周家又給了王順平一個守将之位,他自然是感恩戴德,所以對周家是言聽計從,被他派人綁回來的時候,還在大罵他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呢。
要不是給他的嘴巴堵住了,見到燕熹的時候,還指不定怎麼罵,到時候,真就是無法幫他開罪了。
燕熹斷眉的眉尾輕揚:“可以。”
如此一來,這談話倒也是順遂,柳陵川展開笑顔,又開心的敬了燕熹好幾杯酒,卻并未注意到,燕熹的眼底那抹熟悉的戾色,餘舊站在他的身側,假裝看不見。
幾杯酒下肚後,人有些微醺,邊關的氣候晝夜溫差大,一陣夜風吹過,倒也讓人清醒了不少,本來就是回去休息,燕熹便遣走了餘舊,自己一個人走向被安排好的住處。
“燕明夷。”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轉身,尤辜雪來到這個都護府就換下了那一身的髒衣服,也不知道侍女從哪給她找了一襲白色的羅裙。
她的身型本就纖弱,宮腰搦搦,烏黑的發絲因風而起,那雙眸子帶着笑意,映襯着整個人肌清骨秀。
以往她喚他的時候,燕熹再不濟也會駐足等她,看她能說什麼,可這次卻甚是不耐煩的瞄了她一眼,腳步不做停留的繼續走。
尤辜雪知道他有些生氣,但具體為何生氣她不知道,她隻知道一點,對于這種鮮少會做好事救人的人而言,就得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樣,你得哄着他,做對了一件事,那就是得誇。
思及此處她快步跟上,在他的身邊笑意盈盈的:“燕大人這是吃飽了吧?”
燕熹連一個眼神都吝啬于給她:“怎麼?要我剖開自己給你看看?”
尤辜雪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人怎麼聊天這麼血腥?一整個《讓子彈飛》裡六子的化身,陰暗的很。
“燕明夷,天不是這麼聊的,我就是想來謝謝你。”尤辜雪主動挑起話題,“燕大人武藝高超,實乃人中龍鳳,要不是你,謝渁也不能活,包括我,也會死的,謝謝。”
燕熹側眸,望着那個隻到自己肩膀的腦袋,睜大着眼睛看他,謝謝這兩個字,他很少聽到,他聽到最多的兩個字,是饒命。
“尤辜雪,以主子的命去換侍衛的命,永遠是最愚蠢的行為。”
按下心裡被點燃起的辯論的欲望,尤辜雪試圖心平氣和的讨論這個問題。
“燕明夷,我們生來都是人,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死了也是一樣會化成灰的,沒有誰比誰的命更加高貴,更何況,謝渁是因為我的思慮不周才險些喪命,我怎麼能不管?再說了,小明同學,如果今天那人是你,我也一樣會去救你的。”
交談間已經到了房門口,燕熹推開門後,手上的動作一頓,常年來宛如死水的心,因為她的話,有了些不一樣的波瀾,隻是後面那一句小明同學,聽的他眉頭一皺。
從他的名到字,在這個女人的嘴裡,能被換着花樣的喊出花來,哪來的這種奇奇怪怪的叫法?
“怎麼?結盟還沒幾天,就盼着我死了?”
尤辜雪險些被氣笑了,好好的一句溫言暖語,怎麼落在這家夥的耳朵裡,總是被揣測出另一種意思出來?
她不服輸的擡腳跟了進去:“你這人有被害妄想症吧?好賴話聽不出來嗎?你……啊!你幹什麼?”
尤辜雪話還沒說完,眼前這人就開始寬衣解帶,她吓得一步蹦上前,按住他正欲解開腰帶的手,羞的臉頰飛上一抹绯紅。
燕熹垂眸,她湊近的一刹那,那股獨屬于她的那一股味道便溢滿了鼻尖,由着這熟悉的味道,讓他的思緒飄回了夜闖閨房的那一天,視線從她的臉上往下滑,落在她那個像粽子一樣的手,蓋在自己的手上。
可憐又可笑。
“時候不早了,我要睡覺。”
“那你不會說話嗎?還有人在你就脫?有沒有羞恥心啊?”
倒打一耙?
燕熹罕見的笑了一聲,往她的身後掃視一圈,難得的揶揄道:“這是柳都護為我準備的就寝得地方,不脫衣服怎麼睡?難不成,是我讓你跟過來的?嗯?”
尤辜雪理虧的縮回手,抱歉的笑了笑,不知不覺的與人争論,倒是沒注意這一點。
“不好意思,是我的問題。”
看她吃癟的樣,倒是讓燕熹今日的心情徹底的舒爽了,他擡頭,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出去。”
“得嘞!”
有錯在先,尤辜雪認錯的态度素來積極,她點頭哈腰的出門後,又很貼心的把門關上了,走之前還回了一句:“燕大人晚安,明早見!”
那抹身影逐漸遠去,窗棂刮過一陣微風,燭火微漾,他隻覺得房間裡,似乎還有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