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累贅。
如今世界由光明神主宰,一旦擾亂凡人的因果,無論是神是鬼,都要背負代價。
出于私心,更加是罪加一等。
“我要他的靈魂,”湛衾墨神态如常,“不能有第二個人盯上我的獵物。”
“可奇怪得很。”廷達說道,“黑市不也是您放的火?既然隻是救了它,何必還斬草除根?”
湛衾墨微微眯着眼,“銷毀一切證據有何不可?難道你希望向外界暴露進入黑市的是一隻惡鬼?”
廷達忽然尖利地笑着,趕盡殺絕确實是惡鬼之主們的做事風格。
“可您不能一直做個普通人,您——是唯一能夠推倒光明神的存在,而您是混沌之域的領主……”
“他們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湛衾墨淡然地說,“當然,你要去送死,我不會攔着。”
廷達有些讪讪地不吭聲了。
也是,現在混沌邪神還不能光明正大的行事。
主目前還沒完全恢複真神身份,以後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但……
“您如今還堅持僞裝成一個普通人,大概是有自己的私心吧?”
那個動辄暴戾,有着可怖身影的衆鬼之主,不好好待在神域,卻變成了優雅從容,慢條斯理的醫學教授。這當中一定是有什麼不對勁。
湛衾墨眼睫低垂,“廷達,你已經算是存活最久的一屆。”
廷達黑影般的身軀一顫。
“你覺得,我會是出于私心救一個人麼?”随即,涼薄的鳳眼便這麼睨着他。
廷達下意識地垂下頭。其他門徒已經叮囑過他,說領主沒有心,一旦過度探究,對方不會心慈手軟。
心為何物?那是縛住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囚牢。
心是良知,善念,人性。也是一個人的軟肋和把柄。一旦沒有心,一個人就無所畏懼,為了利益可以成為狂徒也可以化身惡鬼。
能夠馴服衆惡鬼成為衆鬼之主的人,不可能有心。
“那屬下就不打擾了。”廷達内心不由得一顫。馬上收斂,顫顫巍巍地俯身,化成了煙塵。
牆角的浮動路牌散發着冷光,而周遭是獨立住宅區。
湛衾墨看着那一開始對他十分頑強又倔強的小絨團子,此時老老實實地倚在自己懷裡,就像是将近融化在屋檐上的一片雪,安然地,卧着。
這隻對他十分排斥的小絨球,如今睡着了的模樣卻毫無戒備,小小的鼻息在他的衣襟上劃開了褶皺。
他腦海裡忽然閃過什麼。
那個少年曾經守在他身邊,說這個時代是不一樣的,知識不再成為壁壘,人們的足迹可以延伸到宇宙的盡頭。不會有人再随便信仰一個虛無缥缈的存在,比如神。
但那個人随即笑笑,眼睛裡粲然的有星光。
“可我信你。”
内心有什麼暗不見底的波瀾,可他随即斂了神色。
可惜,他是無心之人,即使他認出了他,最多也不過付之一笑。
小絨團已經睡着了,這個時候在他懷裡微微地抖了抖,蓬松的雪白的毛,簌簌地宛若抖落一身月光。
對方的夢呓帶着嘶啞,“騙子,為什麼要走?”
那有着微弱苦楚的呢喃,就像是一個苦苦哀求對方不要走的小孩,手裡拿着滿滿當當的糖果恨不得全部獻給對方,可最後,對方還是走了,而且頭也不回。
他仍然漠然得很,可随之而來一滴眼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湛衾墨本想觸碰,可又收回了手。
就當他是個騙子又如何?薄唇冷冽地掀起。
一旦凡人了解邪神的一切,隻會招來不幸。那七年發生了什麼,更是不可告人。
他隻需要知道,他的獵人找到了他,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