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他大年初一跑來這裡幹什麼但是就是想來。
綠皮的火車冒着袅袅的煙,晚上的時候火車站一樣的熱鬧。
紀榆從出站口出來按照地上的标識往外走,穿過鐵欄的時候被一個人整個抱住。
他的味道比他的眼睛來的還快,在人潮之中他在紀榆的耳邊說,“紀老師,你還是想我啦。”
紀榆的耳朵在一瞬間變紅,他沒想過萬嘉旅會來接他。
他有點兒不知所措地想讓萬嘉旅把手放下,這樣會有很多人看他們,但是他弄錯了,這是火車站,多的是多年未見相擁的好友,兄弟,戀人,出站口的人都有自己的目标,根本就沒有人看他們。
“你,你怎麼來了。”紀榆呆呆地就讓他抱着。
“今天來的就兩班,我想給你驚喜,就打算兩班都來等你。”萬嘉旅有點狡黠,“我還以為你要下一班呢。但是怕錯過了就連這一班也來等了咯。”
“我...”紀榆垂下了眼皮,“你吃飯了嗎。”
“沒呢,等你一起吃。”說着就來扯紀榆的衣服,“走吧,跟我回家。”
“我,我跟你回家?”紀榆有點想推,“現在是過年。”
“沒人,家裡我就自己,”萬嘉旅說,“走吧。”
他扯了一下紀榆的包,“紀老師,但是你坐了好久的車也餓了吧?我們先去吃飯嗎?”
“不用了,我給你...随便做一點嗎。”
“那太累了呀。”
“不累,”紀榆又補了一句,“車上睡了。”
“好呀,”萬嘉旅倒退着走在紀榆前面,“紀老師呀...”
他現在叫「紀老師」叫得有點兒讓人心裡犯癢。
他今天穿得奶白色的毛衣,外面配了個大紅色的小香風外套,湖藍色的牛仔闊腿褲,有鍊子墜在邊上,他走路的時候就會搖晃,他的手機殼上畫着小醜跟兔子帶着鍊條,墜在他的手腕上。
萬嘉旅今天的頭發塌塌的,比他來西北的發型看着年紀小了很多。
“你這包裡裝了鐵了啊這麼重。”萬嘉旅掂了掂,“裝了什麼呀。”
萬嘉旅自顧自地去打開看,隻見一大包的野栗子。
“紀老師給我帶的?”萬嘉旅揚起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也就是紀老師不是我對象,不然我現在高低要親一口。”
紀榆的臉漲得通紅,“你,你倒着走路,你别摔了。”
“還是我們去過那個地方的池塘邊上打的嗎?”萬嘉旅問,“好像那地方沒這麼多呢,而且那的栗子小一點。”
紀榆看見在萬嘉旅那條朋友圈的當下就去打栗子了。
在萬嘉旅沒有來之前,他每次出現在這裡都是為了生活,他沒什麼閑情逸緻去品嘗那費勁的栗子,這池塘在峭壁的山中,在萬嘉旅還坐在那塊石頭上的時候,在萬嘉旅朋友圈的那張照片裡,他看見的是群山環擁,河床溫柔綿長,破損的毛絨玩具不是童年的遺孤,那泛綠的池塘漾着動心的漣漪。
但是他從前明明覺得這裡的山有着洶湧圍攻的氣勢,在人類閉眼的時候緩緩靠近,最後在日深年久之後緩緩合上,裡面的無人生還。
大步及腰的荒草在他去打栗子的路上卻沒讓他覺得疲憊,這裡的風幹燥到刺痛他的耳朵,是要山羚羊都焦慮自己的蹄的山上,他背着框,打了一下午的野栗子。
在晚上的時候戴着手套将它們帶刺的堅硬外殼揉碎,吐出它裹藏起來香甜果肉。
“晚點,蒸給你吃。”紀榆說。
“你手怎麼了?”萬嘉旅拉了一把,“你家也太不像樣了,給了錢還讓你幹活啊?明年不回去了,什麼傻逼地方,明年過年我跟你出去玩去。”
“這怎麼弄得,我紀老師以後還當大夫呢,這手怎麼能弄成這樣?你倒是稍微寶貝一點兒啊,幹什麼活了。”萬嘉旅捏着他的手說。
“沒幹活。”紀榆收回了手。
“那怎麼弄得?”萬嘉旅問。
萬嘉旅看了看栗子,又看了看紀榆的手,恍然大悟,“啊,這麼回事兒。”
萬嘉旅走在前面,笑意盎然,“男人的手麼,就是用來幹活的,像個小姑娘似的天天保養嗎難道,是得幹點活兒,回去給我蒸栗子吃,我通通吃光就算心疼我紀老師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