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嘉旅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對面的紀榆,笑得有點無語,他說,“真的有病。”
他大步往前走,撞在紀榆的懷裡,撞得兩個人一個趔趄,他兇巴巴地說,“跟我回家。”
“媽的我這幾天都要餓死了草,我家裡跟狗窩一樣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啦!能穿的衣服都沒了!洗衣機我也不會按!我遊戲機的盤子你亂放我都找不到!”萬嘉旅喊了一大堆,最後他委屈地說,“老子無聊得連試卷都做了你知不知道!”
“前面能猜到……最後一個,猜不到。”
“穿得什麼東西,”萬嘉旅扯了一把紀榆的領子,“這麼薄,也不怕感冒生病。”
萬嘉旅用手指扯了一下紀榆的衣袖,“回去給我做飯吃,我餓死了要。”
——
萬嘉旅的車停在宿舍樓對面的車位,在一溜穩重的車型中脫穎而出,學校裡學生都得大件的行李,家長今日都能開車進校區。
這會兒天都已經暗了。
萬嘉旅過去給紀榆開了車門,“萬哥也有一天在這當鞍馬的小厮了也是。”
“你的座椅,怎麼調?”紀榆問。
女人坐過,座椅還沒拉回去,萬嘉旅在心裡嘶了一聲,不知道紀榆這句話有沒有别的意思,但是他敢問萬嘉旅就敢倒打一耙。
萬嘉旅将座椅按鈕按了一下,就上了駕駛位。
路邊的光影打在車窗玻璃上,“明天我送你回學校。”萬嘉旅說,“你把你課表發給我,你沒課我來接你,剛開學課多嗎?”
“還好。”紀榆看着窗外夜燈如流星,眼底沉積着的陰翳散得隻剩下二兩。
萬嘉旅搓着方向盤,“紀老師,對不住,你跑的那天,我以為是我讓你覺得惡心才那樣。”
“我沒什麼都沒幹,就是喝多了。”
“第二天覺得那女孩兒無緣無故地被我扔在那,挺不好意思的後來請她吃飯了。”
“她選的店味道還可以,我還在想什麼時候跟我的紀老師一起去吃,但是我的紀老師好像又不願意。”
說到此處萬嘉旅還委屈上了,“我就想你,你又不想我。”
诶,時間倒回去幾天前。
那前女友出了酒吧就纏着萬嘉旅買了兩個包,數字恰好對上了他當時年前給紀榆的錢,不多,就小小的幾萬,前女友打電話忘了從前連過車上的藍牙語音,萬嘉旅聽見她在電話裡說,“媽的,就給老娘買了兩個普款還得當祖宗伺候,看着自己穿戴倒是有錢,掏一點兒那眼神好像打發狗呢。”
她明明在電話裡如此惡劣的口吻卻在車前面甜笑着給萬嘉旅比心。
萬嘉旅伸手比了個中指,直接開走了車,任由那女人在後面喊叫。
他想起了紀榆淩晨四點送來的餃子,想起他裂痕的手跟野栗子,他想起紀榆在風裡等他又想起了那夜曬場裡匆匆跑來的紀榆的眼睛。
錢是一樣的啊。
上次萬嘉旅看着紀榆覺得他是不是心底很深,是不是比他更清楚着雙方情感的籌碼,但是他莫名在那女人的眼睛裡對比,他覺得紀榆裝不出來。
也就在這個時候萬嘉旅接到了紀父的電話。
萬嘉旅站在香辣蝦的窗外,看着紀榆似乎比前兩天還更憔悴了。
“紀老師,我錯了,好不好。”
“紀老師,我能跟你...和好嗎。”
“我...沒有生氣。”紀榆說,“那是你,你自己的事情嘛。”
“你為什麼不生氣?”萬嘉旅一腳刹車,二人同時往面前一頓,紀榆有點沒反應過來。
萬嘉旅極速挂擋拉起手刹,他轉過來說,“你為什麼不生氣?”
紀榆瞧着他的眼睛,“我們...我們的商議...好像還沒有...所以目前我們...”
“不行,你必須生氣,”萬嘉旅去晃他,“你生氣!”
“......”紀榆抿了下唇,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萬嘉旅問。
“沒笑什麼。”紀榆忍着笑說。
“你快點,你生氣。”萬嘉旅說,“沒有人面對這種事不生氣的!”
“那...那我生氣?”紀榆忍俊不禁,“你說了,你就是不高興了,那我,那你...”
“你連起來,你說清楚,我知道你能說清楚,你别跟我打岔。”萬嘉旅說。
紀榆又沉默了,萬嘉旅就盯着他。
“那你下次不能這樣了。”紀榆頓了頓說,“認識一天就帶回家。”
“我可沒帶回家,你現在回去檢查!”萬嘉旅伸手指着他家的方向,“你把我想成什麼了啊,不行,”萬嘉旅低頭滑着手機,“我給她打電話,你問她你趕緊你問她,你還我清白,你看,這個朋友圈,是不是這個?這衣服都是一樣的吧,現在,你就問她,你看看罵我不罵我!”
他媽的老子真沒有啊草!
沒來得及啊草!
她嫌買的包不夠貴啊草!
她把老子當狗溜啊草!
紀榆的手覆蓋在萬嘉旅的手機上,“好了。”
“你太有意思了。”萬嘉旅說,“我隻帶你回家了!”
“......為什麼是我就可以帶回家?”紀榆問。
“你管我呢?”萬嘉旅說,“我就想帶你回家。”
萬嘉旅重新打着了火,呼嘯着就往前開,“紀老師,我不來找你的話,你是再也不會來找我了嗎。”
“也...不是,”紀榆說,“還欠你錢呢。”
“我說的是這個嗎?”萬嘉旅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但是我現在的這個情況...”紀榆有點艱難地開口,總不能錢給不了,陪伴給不了,還有一堆大麻煩吧,父親來了這裡,那這兒就會開始有接連不斷的事情但是哪怕如此,紀榆還是上了萬嘉旅的車。
“你那個爹跟你一點兒也不一樣。”萬嘉旅說。
“你不應該給他留電話。”紀榆說。
“我怎麼覺得就是應該留呢,”萬嘉旅單手敲着煙盒,一敲出來一根煙,他揚手,将煙掐在紀榆的耳邊,捏爆了爆珠,叼在嘴裡點上了火,接着塞進了紀榆的嘴裡。
“紀老師,”萬嘉旅揶揄,“半個月不到,抽煙倒是比那會兒熟練了太多。”
“學壞了。”紀榆自嘲,煙蒂輕輕敲在自己的虎口。
“不會,”萬嘉旅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微眯着眼睛說,“紀老師抽煙的時候也漂亮。”
“紀老師。”萬嘉旅喊了他一聲。
萬嘉旅叼着煙,降低了車載的音樂。
“你連累連累現在的我,我禍害禍害未來的你。”
“行嗎。”
紀榆再轉頭的時候看見那披着黑色綢緞的夜被人生生剜開一刀果決的撕裂,窟窿眼裡啟明星跳出來,帶來一圈圈的光暈,柔情似水,殺氣騰騰。
“紀老師,你喜歡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