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經常來值班嗎?”萬嘉旅問着話,拿着聽診器往紀榆身上貼。
紀榆開腿在椅子坐着,這樣子萬嘉旅都有點兒陌生了,他一本正經地說,“他不在我就是非法行醫,隻能偶爾來拜訪,隻能接待你一個。”
“啊,”萬嘉旅還有點兒失望,聽診器貼來貼去找不到心髒,“哪呢。”
紀榆握住了他的手去找。
“我草你有心跳。”萬嘉旅聽着,“我草,這東西好啊,我買一個,回頭那什麼的時候我聽你心跳。”
“哪什麼?”
“沒什麼,你懂個屁啊。”萬嘉旅玩完了聽診器,撅着嘴說,“我可不好啦。”
紀榆臉上帶着笑意,天知道他長大這麼多年都沒有跟萬嘉旅在一起這短短一個月笑得多,他摸着萬嘉旅的頭發,卻什麼都沒說。
紀榆從保溫包裡拿出一個保溫盒,“不知道你吃飯沒有,給你買的。”
萬嘉旅把飯盒放在旁邊,看也不看。
“紀老師,你也很想我嗎?”萬嘉旅坐在患者的椅子上,手卻撐在醫生的兩腿膝蓋上。
紀榆的嘴唇動了動,“不知道你在哪裡,隻能...等你。”
“紀老師,”萬嘉旅拉着紀榆凳子的扶手,一把将椅子往自己身上滑,“你真好呀。”
“我想一輩子跟你在一起。”
喜歡的時候就人說話就會前面加上很多時間助詞,一直,永遠,一輩子,萬嘉旅都已經忘了他幾輩子都許諾出去了,反正這玩意兒也不罰款也不納稅的,他愛說就說。
紀榆的耳朵又開始發紅,他的十指交錯在身前,他的大拇指動了動,“嘉嘉,你...”
“嗯?”萬嘉旅的眼神追着他。
“你,”紀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
“幹嘛呀又成結巴了,”萬嘉旅踢了一腳,“好好說。”
“說什麼?”紀榆又舔了一下嘴唇。
“我跟你說甜言蜜語呢!你不應該,”萬嘉旅企圖用手勢比劃「有來有回」的意思,又踢了他一腳,“說呀!”
紀榆嘴唇張了張,“你...”
萬嘉旅一臉期待地看着他。
“校訓。”紀榆摸了一下耳朵。
“什麼玩意兒就校訓了,”萬嘉旅一臉不解,“什麼意思?”
晚自習的預備鈴聲響起。
外面剛剛吃飯的時間過了,各班都要開始晚自習。
“我送你過去。”紀榆抖了一下傘,清晰的指節将傘骨撐開,綻開水滴落在地面,他脫去了白大褂。
萬嘉旅還沒跟紀榆鬧完,有點不太高興,但還是起來插兜走在前面,紀榆在他後面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都化成了刻刀想将他篆在心裡。
二人走在一把傘下,淅淅瀝瀝的雨砸在傘上。
從前的雨都是綠水澆透孤山鬼嶺,而此時的雨在心底樹屋門外敲出回音。
萬嘉旅踢着水,不滿地說,“我晚上還想跟你一起睡覺呢。”
“周末來接你好不好。”紀榆将傘傾斜,垂着眸看他,“好好上學。”
“說話跟個老頭兒似的,”萬嘉旅呲牙,“能不能說點談戀愛的人應該說的。”
“什麼?”
“比如,你是我的啦,比如,你跟别人好我是會吃醋的啦,比如...”
“我可以嗎?”紀榆打斷了。
萬嘉旅撞了他一下,“怎麼不行?”
身邊的同學往前跑,叽叽喳喳的,人來人往的。
“紀老師,”萬嘉旅握住了他的手,将傘抽出來往紀榆處偏斜,遮了大半個他,“我給你打。”
送完萬嘉旅回教室,紀榆打着傘站在他教學樓下,雨越來越大了,他拉起了沖鋒衣的拉鍊,萬嘉旅的鑰匙扣上挂着一條的銀色的魚刺小挂件,魚身上還戴了一個金色的繞線鐵環,紀榆記得從前他還不是這個鑰匙扣,後來就時常在手上把玩,金環由小手指一截一截往上推。
紀榆上了車,萬嘉旅的車挂本來是亂七八的香氛挂件,現在換成了一枚透明的藍色的魚尾,上面還有紅色心電圖塗鴉,紀榆坐在車裡,指尖輕輕撫過,嘴角不經意地撩起,暴躁的雨急急地捶打着天窗跟擋風玻璃,車挂轉着圈地晃動,将那心電圖轉得似乎在跳動一般。
夜間的操場上八字校訓閃着金的光。
紀榆在深夜回來了學校,他推門進去的時候舍友還是一如既往地在打牌喝酒,他們看紀榆的眼神有點兒輕蔑。這窮逼土包子突然來了個變形計,閑言碎語那隻是自己沒聽到。
紀榆躺在床上看書,拉上了簾子,手機亮了。
圖片是萬嘉旅拍的一張試卷,他竟然還好好做了,雖然全錯吧。
「快給我批改!」
「态度很好。」
「什麼意思啊,你倒是批改啊,我做了一個晚自習呢。」
「結果不重要。」
「結果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