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寂覺得陸在蘅未免有些太過上綱上線,管得太嚴,但還是低眉順眼:
“班長,我錯了,再不抽了……”
“……”
陸在蘅看他一副乖模樣,其實根本沒發現他抽煙,這才嗅出他發梢上的煙草氣,面色一凜。
但他想起更重要的事,無奈擺了擺手,讓隋寂住嘴,還是有點壓不住火:
“你在路老師跟前說了什麼?”
語氣其實算得上平靜,但隋寂感覺到陸在蘅正處于隐怒邊緣,垂下頭,不吭聲。
他能說什麼?
路奎跟他說什麼,他就跟路奎說了什麼。
上午第一節大課後,路奎叫他去辦公室,跟他說在班長操碎了心的據理力争下,那兩個揍他的學生被給予了警告處分。
“哦。”
路奎看他這副樣子就來氣,不知道陸在蘅哪兒來的錯覺,認為隋寂可憐?!
若不是他為學生輔導員,高低得罵隋寂一句“腦子有泡”,否則怎麼會大費周章地轉來這個冷門專業。來就來了,不安分,成天惹事。
一看見他,路奎就總覺得他下一秒要捅婁子。
“……不是我說你,都上大學了,也該學會情緒管理了,多大點事值得動手?他們是說你爸陰柔怪氣的……忍一時風平浪靜,何必先動手……你看看你一身傷,哪有個學生樣子?!”
“說話!他們也受處理了,你呢?也該改改脾氣!”
隋寂這才偏過頭,收回觑着窗外枯枝的視線,直勾勾地看着路奎:
“說什麼?說您其實也陰柔怪氣的……冒昧提醒一句,您要是想找對象的話,可别從男大學生下手啊,違反……”
“隋寂!閉嘴!你給我出去……陸在蘅呢,你們班長呢?!”
辦公室一屋子人,路奎氣得面色鐵青、張牙舞爪,像炸毛卻拿隋寂無可奈何的公雞。
隋寂輕哼了聲,躲過路奎快插到他鼻孔裡的手指頭,走出了辦公室。
看吧,事兒不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他倒不是為了給汪域闌正名或者出氣,純粹是路奎對他太針對。
錯在他,他認,錯不在他,路奎還要教訓他,這就過分了。
不像陸在蘅,也訓他,但還貼心地帶他去醫院、找同學陪着他……
嚴打慈愛。
所以說陸在蘅對他尤為不一般,沒準已經墜入愛河。
隋寂的心情好了很多,仰起臉,脆生生地學了一遍路奎的話,還有他自己的話。
但被陸在蘅擡手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剛巧,過來幾個認識陸在蘅的男生,笑着打招呼:
“陸哥,改天去吃飯啊!”
“……喲,這誰……陸哥,仔細手疼!”
陸在蘅擡了擡手,重新換上春風和煦的神情,擡了擡手,算作回應。
“你隻喜歡打我,兇我。”
隋寂冷不丁開口,湊近了一步,意味不明的視線黏在高大男生的臉上。
陸在蘅緊蹙起眉,回視,從隋寂的腦袋到眼窩、耳根打量一圈,愣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真是“鼻青臉腫”四個字,他沒拉到脖子根的羽絨服底下也隐隐有些青紫……
陸在蘅歎口氣,重新琢磨了下他的話,自忖,最近确實對隋寂太兇。
他把目光從隋寂的胳膊上收回,好脾氣道:
“行了,不說你了。去給路老師道個歉吧,他沒惡意,隻是希望你安安生生的。”
是麼。
隋寂扯了扯嘴角,隐秘而灼熱的情緒降溫,默了片刻,點頭。
他是上完課才去的,路奎一個人在辦公室,見了他,先是緊皺着眉,接着裝沒看見。
“路老師,我錯了。”
路奎無言。
隋寂垂下眼睫,遮住不想被人察覺的神情,再次道歉:
“路老師,我錯了,不該說您陰柔,不該建議您不要找男大學生……”
“你……出去!”
隋寂沒動,他得完成陸在蘅交給他的任務。
否則接下來在圖書館的期末複習,他将不能擁有陸在蘅旁邊的座位。
他不吭聲,路奎趕不走他,便也不作聲,忙着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半個小時後,辦公室裡的人多起來,路奎才開口:
“你站這幹什麼?”
隋寂用大拇指掐了掐手心,又道一次歉。
聲音不大不小,足夠所有人聽見,一個和路奎挺熟的老師笑了笑,說他管教有方,說隋寂都能低着頭認錯了。
“嗨……哪有……那什麼,隋寂你趕緊回去吧,好好複習,别挂科!”
隋寂沒吭聲,轉頭就走。
427,傍晚,冬日黃昏溫和而熨帖,隋寂踩着門縫裡的斜陽進去。
隻有陸在蘅一個人。
他坐在書桌前跟誰視頻,長腿交疊,兩隻手墊在後腦勺,輕松而自在。
隋寂走近了,才知道視頻裡的人是陸在蘅的妹妹。
他接收到陸在蘅不準他在後面亂晃的警告,乖乖坐在一旁。
雙手垂着,臉趴在冰涼的桌面上,過了會兒,又放到旁邊的手臂上,巴巴地看着陸在蘅。
陸在蘅的妹妹似乎在鬧脾氣,想要哥哥盡快回家,陸在蘅花了好大一番口舌,才安撫住7歲小女孩的情緒。
挂了視頻,溫柔的眉眼有些低頹,不易察覺地抽了一口氣。
隋寂察覺,開玩笑逗人:
“班長,我臉疼。”
“……還是挨揍少了。”
陸在蘅說完,動了動手指,忍下把小臂抽走讓隋寂腫着的臉頰再磕一下的沖動,面無表情地觑着貓似的大男孩。
他把側臉搭在陸在蘅的胳膊上,一隻眼睛圓溜溜地望着人,真像隻才有了主人的小野貓。
小野貓審時度勢,很會讨主人歡心:
“我跟路老師道歉了,當着大家面說的,讓他找回了面子,他原諒我了。”
邀功似的。
陸在蘅輕笑一聲。
我可比你妹妹乖,我也不讓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