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隋寂第二次在酒桌上跟陸在蘅告狀訴委屈,上次叫的還是“哥”,這次就成了名字。
聽起來不太乖。
視頻那頭的人正在辦公室改卷子,聞言隻瞥一眼,陸在蘅的聲音就又沉又冷:
“怎麼又出去喝酒。”
他記得上次就跟隋寂說了,不準再去跟人喝酒。
隋寂總是要三番兩次地教才長記性,但陸在蘅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磋磨太久,叫他現在就趕緊回家。
那語氣更冷硬了幾分。
隋寂沒喝酒,但上頭,他像是被陸在蘅于他體内安了張弦,隻需一撥,他的情緒就被盡然掌控似的。
可眼下,隋寂才從不好的回憶裡逃出來,乳燕投林似的朝陸在蘅張牙舞爪、裝乖賣嬌,陸在蘅卻不合時宜地兇。
陸在蘅可以兇,但不要在隋寂想要被抱抱的時候兇,否則會讓隋寂難堪,甚至是渾身發冷。
沒被滿足的小孩子似的,隋寂拔高了聲音:
“陸在蘅那你看好了,我就要喝!就要跟他們鬼混!”
陸在蘅不抱抱他,隋寂想,這種場合裡有的是人……
小孩子是這樣的,在家長那裡受了冷落,總會不管不顧地去接受亂七八糟的人的好,隋寂嗤笑一聲,示威一樣。
陸在蘅就這麼盯着他,不言語,隋寂扛起的大旗便瞬間随風倒下,他揉了揉眼睛,還是幹不過陸在蘅:
“陸在蘅……”
他垂着眼,很是馴順。
啪,包廂裡不知道什麼時候靜下來,顯得一支酒盅被誰的手不小心碰倒在玻璃桌面的聲響有點大。
那是一個旅遊公司的經理,四眼、尖嘴猴腮,慌忙把酒盅立起來後,短粗的手指滑稽地指着隋寂:
“陸,陸……”
隋寂就在他身邊,視頻中的人臉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隋寂換回平靜的表情,奇道:
“你們認識?”
随着韓玮淩一聲醉醺醺的“認識個錘子”,那旅遊公司的經理誇張地擠了擠眼,最笑道:
“綠林好漢!好漢來了,不能再喝了!散了散了……”
酒席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那經理并不是東家,卻勸着大家盡快回家,還将隋寂手中的酒杯拿開,讓他趕緊回。
在事務所下挂名研學機構的生意即将達成,韓玮淩卻從醉酒中醒過來了似的,拒絕了幾個老闆,嘟囔着:
“今晚不該叫你的,完了……”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包廂變得空蕩,隋寂看了眼不知什麼時候被自己挂斷的視頻,韓玮淩讓他等一下,不知道在外面跟誰打電話,隋寂有點懵,一場夢似的。
夢醒人散,剛才的那些人跟NPC似的離開。
隋寂到家後沒多久,接到陸在蘅的視頻,對方已經變得溫柔,說他沒喝酒很乖,讓他早點睡,明早還要參加政府舉辦的年會……
隋寂靜靜地聽他說,有種陸在蘅仍是班長的錯覺,從前他總不知道第二天的課,如今第二天的活動次次要陸在蘅提醒,隋寂沒問“你怎麼知道的”,隻是很乖地點頭。
年度社會組織表彰大會。
南嵘大大小小的近百十個相關企業到場,隋寂坐在靠前的位置,心裡有點打鼓,他今天要作為優秀組織發言的。
這不是“蘅臯”第一次獲表彰,但是隋寂首次發言,前面兩次隋寂不是病了就是出差,這次他想不出明目拒絕,隻好穿得闆闆正正來參會。
昨晚他磨着陸在蘅陪他念稿,念着念着氣氛不對,可再不對隋寂也沒有心情,真格體驗了一次很抽象的冰火兩重天,最後他被陸在蘅拿起皮帶吓唬,瞬間抽離出來:
“陸在蘅明天我給你看我發言的視頻。”
“好,乖。”
二十六歲铮铮其華,隋寂面容硬利俊秀地站在台上,沒什麼表情,隻有一雙眼、一張嘴大放異彩,很是□□。
他個頭不算太高,也不威猛,可細腰收進褲帶,背脊筆挺,清冷挂的小臉在會燈下暗暗流光,長身玉立地展示獲得殊榮的自己,看着得意,又有幾分恣意。
隋寂的這場發言被韓玮淩找人刻成碟,帶回去給事務所的同事欣賞,大家把隋寂圍在中間,不惜贊美。
“你們别這樣……”
隋寂還是不太習慣這種直接而熱烈的表達,即使他已同事務所的許多人共事了四年,也受了很多誇獎,還是忍不住臉紅。
他自诩為最美臉皮的人,跟陸在蘅什麼都做不出,可對這種誇獎始終覺得不自在。
“蘅臯”在如此喜氣盈盈的氛圍裡迎來長假,不是七天小長假,而是真正的兩周長假——隋寂不顧韓玮淩的勸阻,堅持要大家同他一起休假十四天。
照隋寂想,“蘅臯”早已步入正軌,且業務多,還時不時有貴人相助,簡直是玄學加身,幹嘛還非要卷?
放假第一天,距離過年還有一周,隋寂分别去了趟汪域闌和隋盛馳那,各盡了不怎麼被需要的孝,獲得了雙份不開心,委委屈屈地踏上去往阿勒泰的飛機。
“我身心受挫,陸在蘅你要多撫慰我……”
隋寂于下午六點落地,撲進陸在蘅的懷裡時,仰着小臉命令他,對方将他從自己身上扯下來,低低“恩”了聲。
陸在蘅那把嗓子如冬夜林動,雄渾地低鳴,隋寂聽得熱血翻湧,覺得陸在蘅故意勾引他。
陸在蘅一定是理解錯“撫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