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時,正躺在床上,身處一個小房間。我隻記得被推下瀑布,後面的事全忘了。過去了多久?我好像睡了一覺,頭腦暈乎乎的。
這裡很安靜,隻有窗簾發出輕輕的響動。窗台邊坐着一個人,我不認識。他看着半空,神情淡漠。
他歎一口氣,開了口:“不是說不要來煩我了嗎?”
我愣住了,而他終于看了我一眼。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他開始觀察我,“最近經常有訪問者,自稱從瀑布過來。我看你也一樣。倘若你們說了實話,那你們都來自未來。這就是說,我已被做成标本。成為一道瀑布,聽起來也不錯。”他歎口氣。“你說,我該什麼時候引爆容器?是下次當着那個實習研究員的面,還是等何息出差回來,給他個驚喜?我已經忘記他走了多久,時間感很差。他們不止一次要給我校正時間,但每次都失敗了。”
“這是哪裡?”
“這是地圖啊。假如你是新來的研究員,那麼這兒就是我的地圖,我是法官,這是我的代号。假如你是從公共地圖過來參觀的,那麼這兒就是一個标本,不存在的,明白了嗎?”
他神情沉靜,說話間也不看我,好像在等待着什麼,又像是在掩飾某種惡意。他給我的感覺,和那晚站在橋下的流浪漢很相似。但我沒能看清那流浪漢的相貌,所以也不太确定。
“你長的很像核城的法官。你們都沒有面部血管瘤,或許是設計模型時修複好了。他自殺成功了,這真不怪他,任誰都受不了生殖實驗。不過他的配對者很堅強……青陽也有個法官,他實在是莫名其妙,明明逃出實驗室,又自己回去了。我呢,算是最幸運的一個,沒有身體,不用被拉去配種。”
我茫然地聽他的絮叨。這個房間看起來像個病房,很可能就在實驗大樓裡。但是林鷗去哪兒了?那個人來到我的床邊。
他似乎認識何詢的哥哥。我試探着問:“何息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他不就是來套我的話嗎,像審訊犯人。他的要求很簡單,隻有我的經曆——翻過來倒過去地問。”
他又看看四周:“這兒是你的地圖?防壁做的不錯。你用的是專業防壁吧,你是實驗員?還是引渡者?”
“我們在地圖裡?”
他瞥了我一眼。“還能在哪兒?你在瀑布那兒觸發并打開了我的地圖,建立了臨時連接——替我謝謝那個把我做成标本的人。至少祂記得我。”
“那麼,我該怎麼出去?我是不小心進來的。”
窗簾靜靜飄起來,光線忽明忽暗。他不說話,歪着頭看我。
“我不是引渡者。”我又補充道,“我不該在這兒的。你知道怎麼出去嗎?”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看了我半天。“第一次上公共地圖?也罷,就讓我這個預備标本送你一程。”
他掏出一管笛子,夾在指間,在面前調出某種視窗。他注視其上的代碼,将笛子放在口邊,吹出笨拙音節。四周發生了隐約的變化,細看之下,還是同先前一樣的病房。
他停下吹奏,看向我。“你知道我地圖的密碼,這肯定不是巧合。以後沒準還能見面。”
他繼續吹,樂聲逐漸連貫,我終于聽出,和瀑布邊的歌聲是一個調。他的身影消失,整個房間空空蕩蕩,好似他未曾出現過,樂聲也靜下來。我有點暈眩。
“你感覺怎樣?”有人在床邊問。我轉過頭,正看到林鷗伏在床邊。不知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裡是哪裡?”
“在實驗樓。你暈掉之後,我把你帶到這兒。我給遠民打過電話,你就醒了。醫生檢查說沒有什麼問題。”他湊近我,皺眉問道,“你确實沒有電子腦吧?沒有植入裝置?沒有做過什麼手術?”
我搖頭。
“按理來說不會這樣。”他喃喃着,“你并沒有接口,何況還有防壁。她根本沒法攻擊你的大腦。你是不是被吓得太厲害了?”
我小聲說:“剛剛我好像進了地圖。”
“我們不是一直在地圖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