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夢生搖了搖頭,推着憐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原本輕松的面色微微收斂,問道:“你今日出去可有瞧着心儀的公子?”
“哪兒有這般快!”憐秋沒好氣道:“爹,我是找夫婿,又不是去買下人!就算是買朵花兒也得精挑細選呢,怎麼可能三五天就定好了。”
“也是。”顧夢生釋然笑道:“爹這不是怕你害羞不敢說實話。”
憐秋“嘁”了一聲,拆台道:“你昨兒才說了我臉皮厚呢,今天倒是又覺得我害羞了。”
“哈哈哈,”顧夢生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反倒打趣憐秋:“你這哥兒記仇得很,當真吃不得一點虧,等夫婿上門,怕是日子難過咯。”
憐秋牙尖嘴利道:“難道爹你還要看别人上門欺負我啊?他不吃虧,我吃虧?”
既然決定了招贅婿,顧夢生自然是不想讓自己哥兒吃虧,不過是嘴上說幾句,此時聽了憐秋的反駁,他但笑不語,眼裡卻盡是欣慰之色。
哥兒就得脾氣厲害些!
省得被人壓住了,還不曉得反抗!
顧夢生神色滿意道:“我可沒這麼說,我和你阿娘啊,都希望秋哥兒能找個好夫君,夫妻和睦。”
提起阿娘,憐秋情緒低落了些。
阿娘在憐秋十歲時得了重病去世,顧夢生苦求了許多神醫,終究還是沒留下憐秋他娘的命。
之後八年裡,顧夢生并未再娶他人,反倒是忽然開始努力經營米鋪,讓顧氏米鋪愈發壯大。
“爹。”憐秋喊了聲。
顧夢生面色未變,依舊帶着笑意:“好了好了,是我話多,不說這些了。”
憐秋瞪了他一眼,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忽的都笑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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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憐秋還在睡夢裡,耳邊便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
他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身。
“公子,是我!”
琴書喜氣洋洋的掀開床帳,伸進去一個圓圓的腦袋。
他腦袋圓、眼睛也圓,就連臉蛋也是圓的,鼻尖綴着一顆小小的孕痣,看着甚是讨喜。
“琴書?”憐秋眨了眨眼,唇角一翹,高興道:“你回來了,家中最近如何?”
将床帳分别扯開在兩邊的床柱勾上,琴書拿過鞋子擺在憐秋跟前,一邊伺候憐秋起床,一邊笑道:“好着呢,爹娘身子都好,我阿弟去了村裡夫子開設的學堂,也是個讀書人了。”
“不錯。”憐秋替他開心。
張開手由着琴書給他穿好外衫,将自己洗漱一通,待琴書給他梳好頭後,憐秋便迫不及待的将放在櫃裡的《山野雜記》拿了出來。
将手抄本遞給琴書,憐秋得意道:“瞧瞧,我答應給你買的林大師的書。”
琴書接過去連翻了兩頁,随即将書一把合上,抱着憐秋的手臂撒嬌道:“琴書就知道公子對我最好了。”
忽然想起什麼,琴書拉着憐秋往桌子那兒走去,一邊走一邊黏糊說道:“公子,我回來時娘讓我給你帶了闆栗餅,都是她親手做的,我放桌上了,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幾塊酥皮餅子重疊放在精緻的盤中,賣相算不得好看,甚至有些廉價,但是憐秋并未在意。
他面不改色的拿了塊糕咬了口,咀嚼幾下後咽了下去,對琴書道:“好吃。”
“那公子多吃些,”圓圓的雙眼笑成一條縫,琴書捧着一碗紅棗茶,對憐秋道:“這餅有些噎人,公子配着茶水吃。”
主仆二人關系很是融洽的吃了早食,今日不用去鋪子查賬,心裡記挂着尋贅婿的事,憐秋便拉着琴書晃悠悠出了門。
“公子,你有看上的人嗎?”
琴書跟着憐秋一路走走停停,眼神一刻不停的在人群中搜索着,生怕自己眼一眨就錯過了未來姑爺。
可憐秋的心思卻已經飛到了天邊,他在街邊拿了個香囊在琴書身上比劃幾下,遞到琴書鼻子下,道:“你聞聞,這味道喜不喜歡。”
湊上去嗅聞一番,琴書點頭:“是艾草香,好聞還能驅蟲。”
憐秋點點頭,轉頭向老闆買了幾個香囊。
“公子!”見憐秋心不在焉,琴書蹙眉道:“你不是要出來找未來姑爺的,怎麼買上東西了!”
憐秋接過香囊,遞給琴書收好,神情散漫道:
“找夫婿不也得看緣分嘛!咱們就這麼逛逛,說不定一會兒就看到合我眼緣的人了呢!”
琴書向來聽憐秋的話,又嘴笨,聞言隻能跟在憐秋身後胡亂的在街上逛着。
兩人在街上閑逛許久,琴書雙手已經拿滿了買的小玩意兒,沖着憐秋撒嬌說自己腿都軟了。
憐秋笑他沒用,腳上卻往着一處茶館的方向而去,打算歇息一會兒。
兩人經過一處巷口時,卻忽然聽到裡頭傳來争吵的聲音,憐秋下意識轉頭往裡一看,隻見裡頭一粗莽漢子正鼻孔朝天的滿嘴噴糞,一名瘦弱的男子神色凄惶的跌坐在地上,旁邊倒着一背簍,背簍裡裝的是一些憐秋看不懂的草藥。
除了兩人外,還有一人穿着青綠色長衫,神色淡然的站在瘦弱男子旁邊,是昨日書鋪遇見的那書生。
夥計說那書生叫什麼來着?
憐秋思忖:
好像是叫、
封、封……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