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刀醫生輕輕接過那張符紙,白色的一次性手套、閃着冰冷銀光的器械與那黃色的符紙構成了一副荒謬詭谲的畫面。
他将符紙放入鄭娟的子宮内,接觸到血肉的瞬間,那符紙如水波般消融,融入了鄭娟的身體。
即使打了全麻,符紙入體的瞬間,鄭娟被一陣催心剖肝的疼痛炸醒,她的太陽穴突突跳着,目眦欲裂掙紮着看向自己的腹部。
那裡早就一片血肉模糊,暴露着一個深深的大洞。
助手見鄭娟開始掙紮,也不在乎那麻醉劑是否會對身體有影響,隻是加大劑量,注射入鄭娟的身體。
鄭娟的眼睛沒有閉上,她還像醒着一樣死死地盯着主刀醫生。
主刀醫生笑了笑,剪斷了胎兒的臍帶,助手抱着胎兒,在它的後背上重重一拍。
它“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衛靈峬看得心驚,這小孩……算生下來了?
鄭娟沒有意識,但衛靈峬感到脖子處襲來一陣灼燒之感,燒得她幾乎要上不來氣似的。
護士将鄭娟推出手術室,鄭娟的父母已經趕到了醫院,等候多時。
護士抱起胎兒,輕輕搖晃着,眼睛笑得彎成了月亮,對着鄭娟父母恭喜道:“恭喜恭喜呀,一斤六兩,母子平安!”
鄭娟媽媽和爸爸對視了一眼,疑惑地看向護士:“您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們不是要打胎嗎?而且哪有小孩一斤多的呀……”
話還沒說完,護士死死地盯住鄭娟父母,眼神在兩人之間逡巡,說話聲音十分飄忽,讓人不禁想起催眠師。
“這不是喜事嗎?你們全家都期待這個寶寶很久了吧。”
瞬間,鄭娟的父母如同被奪了魂,竟笑着點點頭:“對呀,這可是大喜事,讓我們抱抱外孫吧……”
說是抱外孫,那胚胎卻是用一個巴掌都能托得下,兩人輪流搖晃着懷裡紫紅色的胚胎,臉上慈愛的笑容幾乎要溢出來了。
鄭娟父母抱着孩子,跟着護士回到了病房。
護士推門出去,他們便一邊笑呵呵照顧着孩子,一邊等鄭娟醒來。
一派溫馨之景。
過了很久,鄭娟才醒轉。
意識清醒後,她便猛地想起在産房的經曆,忽地心驚膽戰起來。
然而此時感到肚子空空,孩子應該已經塵埃落定,父母都在一旁忙活着,應該很快就能出院。
鄭娟松了一口氣。
她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打算再睡一會。
鄭娟媽媽卻似乎發現女兒已經醒了,興高采烈地到了鄭娟床邊,将一樣東西塞進了鄭娟懷裡。
鄭娟揉揉眼睛,還沒來得及看清懷中的東西。
“娟娟,醒了啊?快抱抱寶寶,你看他長得多像你。”
鄭娟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懷中,隻見一個滿臉皺紋、渾身青紫、頭大身子小的東西正安睡在自己懷裡。
她尖叫一聲,将那胎兒甩了出去。
隻有葡萄大點的身子被碩大的頭顱帶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發出了無比刺耳的哭叫聲,就好像能穿透人的腦仁一般。
鄭娟聽得直趴在病床邊嘔吐,衛靈峬也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鄭娟父母一邊斥責鄭娟,一邊愛憐地抱起那東西,放在了一旁的嬰兒床上。
鄭娟胃裡空空,幹嘔一陣還是連胃液都吐了出來。
此時她媽媽正站在床邊收拾着鄭娟的嘔吐物,鄭娟顧不上麻藥已經過去的疼痛,直起身子抓住她媽媽。
“媽媽,你沒意識到不對勁嗎?我們是來堕胎的,我才懷孕兩個多月,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兩個月就出生的孩子!”
鄭娟忍着惡心,字字泣血。
她媽媽将鄭娟摁回床上:“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好好躺着,小心傷口。你看寶寶多可愛,多虧了仁愛醫院技術好,你們娘倆才平平安安的。”
“對啊,這樣,你們先休息着,我去給醫生們都包個紅包!”鄭娟爸爸一拍腦門,說着走出了病房。
一開門,門外竟站着那個護士,雙腳好像生了根似的,也許一直在門口從未離開過。
鄭娟父親一愣,連忙笑呵呵道:“你看,我還把護士小姐忘記了,您也必須有紅包!”
鄭娟遍體生寒,那護士笑意吟吟拒絕:“不用了叔叔,都是我們應該的。”
平常的話語落在鄭娟的耳朵裡卻覺得不寒而栗,總覺得有什麼在等待着她。
緊接着,鄭娟爸爸道:“哎呀,那您來是有什麼事嗎?”
“對,鄭娟的主治醫生說呀,雖然手術順利,但是産婦和孩子的情況還得觀察,最好再住院一個月,您快去辦手續吧。”
“欸欸欸,好嘞,我這就去辦,感謝感謝啊!”鄭娟爸爸急匆匆走了。
鄭娟看向護士,她站在門口,隻是笑着跟鄭娟對視,似乎無比溫柔貼心,但鄭娟卻感到有一條毒蛇慢慢纏上她的脖頸,毒蛇的身軀一點一點收緊,勒得她喘不上氣。
“媽,媽!你去關門,關門,我要休息!”鄭娟将頭埋進被子裡。
鄭娟媽媽一邊數落着鄭娟一驚一乍,一邊去對着護士千恩萬謝後關上了門。
門關了,卻沒有人離開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