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一口粥喂進鄭娟嘴裡,跟照顧小孩似的還把漏在嘴邊的往裡刮了刮,道:“啥事啊,你趕快讓你對象和他爸媽來,比什麼都重要。”
鄭娟拉住她媽媽的手,神情無比認真,幾乎是哀求道:“媽媽,這家醫院在做人體實驗,你帶我出院,不然我會死在這裡的。”
鄭娟媽媽用看傻子一樣的表情,好像鄭娟在說什麼瘋話,她拿開鄭娟的手,隻是一勺勺專心地喂粥,随後道:“别再鬧騰哈,我和你爸最近很忙,省點心。”
“哦對了,我和你爸給寶寶起了個名字,也不能一直寶寶寶寶地叫,小名就叫樂樂吧,大名等你對象來了咱們商量。”
喂完粥,鄭娟媽媽從鄭娟爸爸懷裡接過樂樂,一天的功夫,那胎兒似乎變大了一些,抱在手裡不再是輕飄飄的了。
鄭娟媽媽稀罕得緊,“哦哦”地逗弄了一陣孩子,又将那大頭怪嬰強行放在鄭娟身側。
鄭娟媽媽伸手點着樂樂的鼻頭和眉眼,高興地沖鄭娟道:“你看這孩子長得多像你,和你小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鄭娟十分心煩,扭頭瞥了那怪胎一眼,那怪胎見媽媽看向自己,竟然咯咯笑了起來,本就布滿皺褶的皮膚更加駭人,一副怪相,看得鄭娟隻想作嘔。
鄭娟媽媽卻道:“小孩生下來都這樣,多瞅瞅就順眼了,你抱着玩一陣吧,我和你爸先走了。”
說罷,老兩口便離開了。
一開門,那護士竟又站在門外,老兩口絲毫不覺詭異,反而十分熱情地打了招呼。
護士走進病房,居高臨下地站在鄭娟的病床前。
她的腦袋保持擡頭的角度一動不動,隻有眼珠子向下翻去,盯住鄭娟,随後語調詭異而又森冷,發出了警告。
“我都聽到了哦。”忽然,她一反常态地咧出一個巨大的笑容,“你跑不掉的。”
從鄭娟的角度,她看到護士死魚般的眼睛和猩紅的後牙床,好似要吃人。
她被駭得愣住,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護士極快地收起笑容,仿佛剛剛的恐怖場面隻是鄭娟的錯覺,溫柔地替鄭娟輸上液,步履匆匆離開了。
隻留下鄭娟和那怪胎樂樂大眼瞪小眼。
鄭娟心煩,不想看到它,索性想閉上眼睛,但是莫名一陣為人母的責任感湧上心頭,這孩子亂動彈,萬一掉下床就不好了。
硬是看着樂樂直到點滴打完,她才迫不及待地連鈴都沒有摁,自己扯了針頭,強撐着起身,抱起樂樂放到了嬰兒床上。
鄭娟扶着嬰兒床,凝視着那渾身青紫的怪物,其實看久了,倒也覺得有些可愛。
衛靈峬則是一陣反胃。
忽地,鄭娟回過神,她猛地搖了搖頭。
她在瞎想些什麼呢,這根本不是她的孩子,它連個人都算不上!
這樣想着,恐懼又彌漫上她的心頭,她看着搖籃裡咬着奶嘴的樂樂,一步一步後退,随後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門口,空無一人。
這才飛快地拉開床頭櫃,盯着後面牆壁上的字。
“來不及了,再見。”
鄭娟皺着眉頭,這個人,最終還是沒有逃走嗎?
但是處在時刻的監視之下,自己又有什麼機會能夠逃離?
忽地,她湊近牆壁,一塊牆皮似乎是被水泡久了,翹了起來。鄭娟沒忍住将它摳了下來,卻沒想到牆皮下寫着一個時間。
9:00。
鄭娟出神地看着那個數字,早上九點麼,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她扭頭看向時鐘,現在是晚上七點三十六,樓道裡靜悄悄的,平時護士、醫生匆匆的腳步聲都消失了,甚至好像整個醫院隻有她一個病人似的。
她悄悄去開門把手,依舊是上鎖的,她出不去。
她洩氣地躺在床上,再熬一個晚上,到明早九點,看看會發生什麼。
晚上,鄭娟再次被推進實驗室,這次她被打了局麻,她看着那些醫生臉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在病房,她睜着雙眼,沒有絲毫困意,等待着時間來到九點鐘。
八點二十四,護士來了,她笑着給鄭娟和樂樂分别打了一劑麻醉,不知道是因為産生了抗藥性,還是劑量不夠,鄭娟的意識并未喪失,她隻是感覺全身都不能動了,好像自己隻作為一抹遊魂存在。
她不知道護士要推着她和樂樂去哪裡。
直到經過手術室的時候,手術室綠燈亮了,意味着手術結束。
一切都好像慢動作。
鄭娟無力地睜着眼睛,看到她的父母從醫院長椅上站了起來,随後醫生搖搖頭,宣告鄭娟已經死亡。
她父母悲痛欲絕,幾乎要暈倒在地,趴在被另外一個護士推着的病床上,不願意讓鄭娟被推走。
一塊白布蓋在床上,鄭娟的父母哭天撼地地扯下了那布。
白布底下,赫然是一張與鄭娟一模一樣的臉,她的臉朝向鄭娟的方向,雙眼圓睜,嘴唇慘白。
而旁邊是樂樂,渾身烏黑,已經是一塊幹硬的屍體。
鄭娟瘋狂想要掙紮,卻動彈不得。
她淚流滿面,無聲地呐喊着:“媽媽!我在這裡!那不是我!”
鄭娟的媽媽似有所感,擡頭看了一眼她,但淚眼模糊之中,卻看不清她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