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換了一身衣服又熏了香後,鸢羅才往太守府的方向走去。
剛來到門口便聽見聲響,她緩慢轉過身。
千門閣的人拱手而立道:“大人,主上召見。”
她輕笑一聲,不疾不徐來到他的面前。
餘光瞥見她上前,暗衛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察覺出自己做了什麼時,暗衛剛準備出聲解釋,鸢羅就來到了他的面前,手指搭在他行禮的手上,往下輕輕一按。
幽幽道:“你不說,我也會去的。”
她的話裡藏着一絲殺意,暗衛連忙道:“是!屬下愚昧!”
鸢羅微微一笑,沒再說什麼,随後轉身離去。
不久後,她來到程煜南的門前,手放在門上輕輕一推。
門後,程煜南低垂的眼睑上擡,語氣頗為平靜:“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
鸢羅将門合上,嘴裡振振有詞:“我和世子都這麼熟了,還在乎這點禮數嗎?”
她對程煜南的臉色視而不見,自顧自地坐在他的腿上,伸手撫上對方的耳垂,一臉含情脈脈。
“這可是同睡一張床的情誼呐。”
程煜南伸手撫摸着她的臉,“照你這麼說,我同那些通房丫鬟也有這般情誼,我怎麼不見她們有這麼大的膽子。”
她彎唇一笑,微微仰起頭,眼神溫柔缱绻:“我都在這兒了,世子怎麼還想着那些小丫鬟呢?”說着,她整個人便趴在他的身上,“況且,世子也沒有什麼通房丫鬟啊。”
頭頂傳來一聲嗤笑,“巷子裡的那些人都是顧明卓派去的吧。”
鸢羅附和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世子,這樣下去,二殿下拿什麼同世子您鬥呢。”
程煜南面色一沉,左腳向上一擡,覆在她腰間的手微微用力,迫使她身子向上。
鸢羅配合着他的動作與他視角相平。
視線驟然對上的那刻,程煜南的心神微微一顫,神色一如往常。
“一盞茶前底下就已經将此事上報,而你現在才歸,這期間,你去哪兒了。”
覆在她腰間的手一用力。
她從容一笑道:“看不出來世子竟然這麼關心我。”說着,她身子一傾,雙手環上他的脖子,拉進彼此間的距離。
二人鼻尖相對。鸢羅垂眸道:“打鬥嘛,身上難免會濺到血,要是穿着血衣來見世子,我還能坐到世子腿上嗎?”
她的手在空中來回扇動,“世子聞到了嗎,我身上的味道,好聞嗎?”
程煜南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質疑道:“是嗎,我怎麼不相信呢。”
聞言,鸢羅頭一歪,身若無骨地倒在他的身上,“世子要是不信,把我扒了看一眼不就知道我換沒換衣服了嗎?”
程煜南眼角一抽,似是沒料到她會說出這等不知羞恥的話。
她真的在一天天刷新他對她的認知。
“世子要是真的擔心我,就應該知道今天早上我穿的是藍色衣裙,而非現在的紫衣。”懷裡的人聲音悶悶的,好似真的生氣了。
他記性向來很好,她也的确沒有說謊。
如她所言,若她真的穿着血衣來見她,隻怕面還沒見她就會被扔出去,哪裡還能待在他的身上。
想到這兒,他雙眼一顫。
他是從什麼時候默認了她的僭越!
更讓他感到驚恐的是,他竟然不排斥她的所作所為,而是在縱容。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
這時,他忽然想起同她打鬥的那天。
是從那天開始的嗎?
他在心裡疑惑道。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她拿掉了面具?終于不再裝出一副弱者的樣子博取同情?
但很快,他就否認了這個想法。
不!不是!單憑這一點根本不可能!
那究竟是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因為打不過她吧!
他對自己這荒謬的想法感到鄙夷。
就算打不過那又怎麼樣,隻要他想,隻要他下令,整個千門閣就會追殺她,到時候縱使她再怎麼厲害,她也絕不可能活着!
那又是因為什麼導緻他沒有下令處死這個大膽的暗衛?
因為……因為顧澤安?因為他要将顧澤安送上皇位?可……真的是因為這個嗎?
很顯然,不是。
無論任何人,隻要讓他感到冒犯,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弄死對方,不管那人對他的計劃有多麼重要,普天之下,他總能找到取代對方的人!
扪心自問,他想過下令殺了鸢羅。可問題就是,每當有這個想法時,他都會以顧澤安為理由放過她,一次次告訴自己要忍,要以大局為重,所剩的時機不容許他為所欲為。
可是現在,他根本不敢相信這是他的想法。
因為皇帝,他在北淩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可以與顧澤安和顧明卓等人平起平坐。
從小到大,沒有人敢對他說半句不是,更沒有人敢忤逆他的任何命令,更别提敢對他露出不敬的眼神。
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