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長江困惑極了,他确信那小騙子沒有任何高深的玄術,難不成,他看走眼了?
翌日,天微微亮。
馄饨西施的攤子煙火缭繞,香氣撲鼻。
攤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馄饨西施忙得焦頭爛額。
“老闆娘,一碗馄饨,多來點芫荽!”一人直接坐到條凳上,一身粗布麻衣,頭發随意綁在腦後,臉上白白淨淨,整體偏瘦,眼神靈動透出些許狡黠。
“好勒,客官您稍作,馬上就來……”混沌西施眉開眼笑剛要回應,待看清來人,一下垮下臉,“去去去,又想吃白食,今次不慣着你,快些走,莫擾了老娘的生意……”
那人嬉皮笑臉,“好姐姐,莫推莫推,今日不白吃你的,我有錢。”
“那也不成,你哪次說有錢又有哪次是給的了。”西施繼續推搡,她又不是不知道這溜兒的能耐,好好的小娘子不當,硬是扮作年過半百的腌臜道人,神神叨叨,也不知從哪學得一些鬼畫符,行起了坑蒙拐騙的勾當,若非阿弟确為她那符紙所救,她斷不想與這樣的人有半分牽扯。
不過溜兒也着實可憐,十五六的年紀,父母不知,親族皆無,一人背井離鄉來到此地,為了生存,做一些不為人恥的小道,也情有可原。
隻是這樣的年紀,沒個長輩依托,這般囫囵下去不是辦法,總得想想以後如何。這孩子雖做事不周、行事浪蕩,但心善難得,不然阿弟那次怕是如其他同僚一般送了性命。
馄饨西施歎了口氣,将一碗額外多放芫荽的馄饨放在溜兒跟前,“說來你也不小了,昨日阿弟下衙回來,說起他同僚娘子的弟弟,那孩子長相周正、文質彬彬,小小年紀便入了縣學,夫子贊譽有加,直說來年鄉試必有此子一席之地,那少年姐姐也曾見得,确如外人所言,是一個頂好的後生……”
“哎呀姐姐,你也不是不知我的情況,我這樣的,那書香門第的讀書人又怎看得上?”溜兒邊吃邊口齒不清道。
“你怎麼樣了?你好得很,我已與阿弟商量,将你認作妹妹,阿弟與他那同僚生死相交,兩家知根知底,此事保準可行,隻是——”西施話音一轉,諄諄叮囑,“你那行當萬不可再做,這些日子好好學些如何做個小娘子……”
溜兒“嗯嗯呀呀”一通點頭,沒将西施的話放在心上,吃得滿口溢香。
西施也知溜兒一時半會聽不進去,也沒太為難,又囑咐了兩句,便去忙了。
等她忙完,那溜兒早沒了影子。
西施剁了跺腳,心中暗罵着死丫頭,卻也毫無辦法,隻待回去再與其好好說道。
說來今日營生不錯,日頭剛起就賣得差不多了,馄饨西施收拾了攤子,推着闆車,想着趁早市未散,去王屠夫那買上兩斤五花,讓阿弟去他同僚那探聽探聽。
眼前突然一暗,一人擋住她的去路。
“娘子叨擾,還請停下一叙。”低沉悅耳的嗓音傳來。
西施擡頭,就見昨日那如畫中走出來的公子站在她面前,清冷如松,溫潤如玉。
這般俊逸的公子人間少有,縱然西施一把年紀,也免不了心神激蕩。
“公子何事?”
姬長江拱手,“敢問娘子,可知昨日娘子攤前那位老道士的住處?”
花癡半響,一聽事關溜兒,西施忙回過神來,尬笑道:“那老道天天在城隍廟外擺攤算卦,東來城人人皆知,公子若要尋人,自去那邊。”
姬長江怎會不知,他一早便去廟外看了,半個人影也無。
事關太巳名譽,他探尋半月,毫無進展,直覺與那老道有關。
昨夜追蹤未果,想到那女扮男裝的老道與馄饨娘子姿态親昵,想來是認識的,這才過來詢問。
西施哪能不知,怕是溜兒又做了什麼壞事讓人發現了,正主跑來尋仇。
先前就有過這樣的事,一貴婦于溜兒攤前蔔卦求問,何時喜得麟兒。
溜兒掐指一算,言說不出半月必定有喜。
貴婦聽之大悅,賞了溜兒不少銀錢,美滋滋地回去了。
半月後,那貴婦果然喜得麟兒,卻不是貴婦親生,原是貴婦的相公在外行商,偷偷養在外頭的姘頭生的。
那外院婦生子當日,院内無人主事,六神無主下,央了丫頭去尋貴婦相公,被貴婦的侍女看出了端倪,順藤摸瓜之下逮了個正着,一下子雞飛狗跳,一哭二鬧,被鄰舍鄉裡看了好些笑話才消停下來。事後,那相公得知竟是城隍廟算命攤子惹來的禍事,氣惱之下,帶了人過來将溜兒的算命攤子砸了個稀巴爛。
而那貴婦也惱溜兒說話含糊不清,讓她成了笑話,将人一通亂打。
這次這公子看起來穩妥,也長得好看,但誰知道内裡是個什麼樣,雖然溜兒渾不吝,但她自是個護短的。所以在聽到那公子說“攤子無人”時,西施便道:“那老道孤身一人,神神秘秘,行蹤不定,想來昨日被踢了館,今日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修養呢,公子若要尋人,可去他攤位旁邊問一問,想來有人知曉。”
姬長江曉得問不出什麼,隻得側身讓路,“多謝娘子。”
西施連道:“不謝不謝。”腳下半點不停,生怕走慢了那公子又追過來。
卻說西施正在肉攤上挑着豬肉,與那屠夫一文兩文的殺着價,一小兒急急忙忙奔了過來,“可是馄饨攤的林家大娘。”
西施一看這小兒并不認識,卻不知是哪家孩子,“奴家便是,小哥何事?”
“我家兄長央我過來喚林娘子歸家,說是林家大郎沖撞了縣令,被打了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