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江自閑在她頸側留下的咬痕。
趙明晉收回手,指尖揉了揉殘存的溫熱,緊緊抓着缰繩,向後一勒停在皇城城門口。
穿過寬闊青磚大道,兩側朱紅宮牆遮蔽了大多陰沉天空,站在兩側的十幾位宮女太監恭敬地跪地行禮,為首的兩位公公先一步推開大殿的九龍镂刻隔扇門,正對殿内是一張由金絲楠木打造、堆滿奏章文書的長案,長案後面的龍椅無人坐着,隻鋪着一整張白虎皮。
沉悶的死氣裹挾着馥郁的龍涎香撲面而來,令趙明晉忍不住皺眉。
隔扇門在他走進大殿後随之悄然關合,最後一點清醒冷冽的空氣被隔斷在外,隻剩下揮之不去的壓抑。
“大敗蠻族凱旋歸來,不愧是朕的好兒子,有時候總想你北征路上是不是吃了太多苦。”一道沙啞卻不失中氣的聲音從龍椅後的屏風後傳出,“定安軍倉促組成,在你手裡兩年,如今也算得上我大裕王朝的精銳了。”
趙明晉畢恭畢敬跪下:“都是父皇教導有方,比起留在京城整天聽那些大道理,北征倒也沒什麼。”
他一句大逆不道的話輕松點燃了皇帝内心的不滿,将殘存的一點欣慰燒得幹幹淨淨:“大逆不道!你自己心裡清楚這一路上做了多少不合軍規的事情,若不是了知及時勸阻你,你、你、你!”
皇帝畢竟年紀上來了,饒是心中怒火燒得再怎麼旺,腦子畢竟轉起來沒年輕的時候快,就算有那個脾氣,攻擊力也下降了不少。
“了知天師确實對我有救命之恩,不過他平日裡也不愛念那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趙明晉直直地望着屏風後的那道身影,微笑道,“陛下隻知道了知天師救了我嗎?隻知前因不查後果,可不像是父皇的風格。還是說陛下知道原委,卻不想提及……哦,又或者早已有了猜測,不想去驗證?畢竟兄弟相鬥——”
屏風身影豁然而動。
隻聽聞利刃破開木頭的聲響,銀光一閃,一支玄鐵長箭擦着趙明晉的頸側而過釘在了牆上!
裹在頸側的毛領本就沒有系緊,被倒鈎箭镞勾着“噔”一聲狠狠紮在後面的牆中,頹敗地耷拉垂下來。
血液驟然聚入顱頂,趙明晉幾乎聽見自己如雷心音,手心泌出一層粘膩的汗液:“父皇息怒。”
朝堂上下皆知陛下當年并非先帝欽定太子,是在兄弟相鬥中殺出條血路,踩着父母兄弟的屍骨穩坐龍椅。期間多少不擇手段和心狠手辣不得而知,卻能從日後諱莫如深的态度窺見一二。
“息怒?”
伴随着冷笑聲,弓臂末端的玄鐵雕飾陰冷地挑起趙明晉下巴,皇帝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凝視:“邊疆待了兩年,定安軍喂大了你的膽子。”
趙明晉被迫擡起下巴,嘴角拉起一抹諷刺的冷笑,就像最後一片壓塌蒼翠冬竹的冰晶,以墜落的姿态仰視:“定安軍?”
他随手扯下腰間軍符往地上一扔,冷鐵磕在實木地闆上發出低沉悶響,恰巧旁邊燈樹折射出一道弧光落在他頸側的紅痕。
身前龍袍之下的軀體微微一動,落于紅痕的目光意味深長起來。
“定安軍遇刺客突襲,今早京兆府和大理寺都來走了一趟,最後把這燙手山芋抛給了萬門司,正巧又遇見了江姑娘——聽說父皇命江姑娘接手萬門司?”
趙明晉尾調上揚全然是挑釁的意味,偏頭故意将脖子上的咬痕露了出來:“父皇既不喜兄弟相争,兒臣便自甘放棄,隻求父皇為兒臣賜婚。”
周遭蓦然一啞。
如千斤銅鼎砸進深潭,滿大殿燭火忽然同時矮了半截,被光影對半明暗分割的臉上震驚難藏,聖上死死盯着那抹礙眼的紅。
“……不知禮數!”聖上怒不可遏地低吼。
“不知禮數?”趙明晉冷笑着反問,眼底的嘲諷幾乎像是一記狠辣的巴掌無形抽在他臉上:“究竟是兒臣不知禮數,還是父皇别有用心?”
“江自閑是誰的女兒?端安侯?他的遺孤可不值得父皇大費周章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接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