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季鳳季珠跟前,滿是好奇。
恰好釜裡水也開了,季胥把蒸籠架在釜上,揭開蓋,“一些放涼的飯菜放裡面,就能蒸熱了。”
像許多人家圖省事,朝食多做些,晡食熱一熱就能吃,陶甑足夠高,但隔層卻沒竹甑多,且不夠輕便,季胥想,這還是有賣點的。
這一晚,季胥用三根竹的中間部分,編出了十個竹甑,一隻新筐籮。
頂部的竹梢粗度不夠,用不着,季胥便配合竹枝,紮了三把掃帚。
底部的竹兜節又密又硬,也不适用,季胥也沒浪費,收在屋裡牆根下,準備日後破開兩半,拿來做器皿。
夜裡點不起燭,三姊妹早早躺在闆床上,借着窗子的月光,季鳳在數她藏在老鼠洞的銅錢,加上今天得的一錢,一共十枚。
“阿姊,這錢你也帶着,若是竹甑不好賣,便拿這錢買些稗子米回來吃。”
對于這竹甑能否賣出去,季鳳心裡沒底。
家戶都用陶甑,這模樣大變的竹甑,會有人買嗎?
稗子米味道甘苦發澀,勝在價賤,十錢就能買一斛。
且到底算是米,比糠要好些。
季胥知道,這十個子是家裡僅有的錢。
原身在宮裡月錢被克扣,沒能攢下,還是當了兩身細布衣裳,才能走回來。
家裡現在就一個字,窮。
“好。”
雖說她對自己的手藝有自信,但誰也不知道明天是什麼情況,也沒大誇其辭,想着若是掙了錢,再把這十錢原樣帶回來,留給季鳳做體己,八歲的小孩去牧豬養家實屬不易。
次日,朝食就吃的一釜燴苋菜,是昨個季胥背柴回來在山腳下發現的,順便掐了一把回來,如今清水燴了,撒些鹽巴,勉強果腹。
她們屋後有兩畦菜地,還是從前母翁在世時開墾的,不過現在沒的銀錢買籽來種,已是荒着。
季胥想着,要是今天錢還湊手,再買點菘菜、芹菜和芸苔籽回來,趕着時令種下去,随吃随摘。
想到牛脾山近期已經沒有合适拿來編織的毛竹,她留出兩個竹甑、一把掃帚家裡用。
把八個疊放進新筐籮背着,抱着兩把竹掃帚,去往牛脾鄉的鄉市。
原身離家三年,記憶有些模糊,不過有季珠跟着領路,她從前偶爾跟田氏來賣瓜菜,倒還熟路。
“阿姊,我來幫你抱。”季珠還是很興奮的,小孩子愛看熱鬧。
“掃帚太長了,你抱着不好走路,小珠給阿姊帶路就好。”
牛脾鄉一共有五個裡,除了她們居住的本固裡,附近還有盛昌裡、孝順裡、金氏裡、廖氏裡。
像盛昌裡編戶百餘戶,他們裡内就有裡市。
其他裡編戶都不如盛昌裡,像本固裡有五十餘戶;廖氏裡就更少了,隻有二十餘戶,因此沒有形成裡市,最近的市集便是鄉市。
鄉市在五裡居中的位置,從本固裡過去,大約走了七裡路。
天色還沒大亮,路旁密集的瓦房朦朦胧胧的,有賈人在指揮傭工搬糧食進店,路上有挑擔趕去賣瓜菜的、挎籃賣雞蛋的,更有推獨輪車的,車上裝着兩隻木桶,占好路邊位置就在卸貨。
季胥路過看了看,桶裡是鮮活的魚。
“賣魚咯,自家池塘剛網上來的鯉魚鳣魚,瞧瞧咯!”
鄉市俱是趕早,沿路過去,有那路邊的散戶已經在叫賣。
“瞧我劉媪家的背簍,十年用不壞!”
“女娘,買些大薯回去做羹。”
“這茄子頭茬兒的,新鮮着。”
兩旁的店肆,多是賣些器皿炊具、糧食、布料、車具,他們有店坐賈,也不急于叫賣,有客進去便招呼。
季胥剛找位置擺開東西,對面坐下來一帶小孩的婦人,擔着兩筐果子。
“虎孩,坐阿母身邊來。”
她叫對面那個被賣瓦狗的小販吸引的孩童。
“阿母,我要瓦狗!”
這季虎孩可不正是她們倆那四歲的堂弟,對面那婦人,便是金氏。
也是冤家路窄。
“再鬧下次不帶你出來頑了,來,阿母給你個柰果吃。”金氏自然也看見了對面兩姊妹,特意把攤子擺在這。
她從筐子裡挑出個紅彤彤的柰果,吸引站在斜對面看瓦狗的季虎孩。
“不吃柰果,要瓦狗!”
這瓦狗雖是摻了砂的粗陶做的,但捏的栩栩如生,張嘴立在攤子上,活似在吠叫,偏偏那小販捏着瓦狗,一面發出“嗚汪——嗚汪——”的腹聲。
把季虎孩勾的呆呆杵在那。
“不吃是吧?我給你兩個堂姊吃,她們想吃可都沒有,要來搶了。”
家裡後院的柰果樹十幾年了,分家分給大房的,平時不僅能吃、曬果脯,還能擔來賣點銀錢添家用,為着這棵樹,她那娣婦田氏都沒少眼紅。
金氏做勢說着就要起身來給,當然不會給,季珠習慣了這伯母拿吃食饞她們的路數,已經率先把頭扭開了。
季虎孩一聽,這才過去抱着柰果啃,邊啃還邊朝對面搖手顯擺,再脆沙沙咬上大口。
“柰果樹家家戶戶多的是,小珠,賣完東西咱去買肉。”
“嗯!”季珠點頭,這會子分外期盼阿姊能把東西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