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着陳車兒道:“若诓我,這輩子也别想做我徒弟。”
陳車兒笑了道:“絕不诓師父。”
王典計淺淺的往嘴裡送,忽的一掀眉,滿額的褶子擠在一起。
這皮蛋味雖怪,卻勾的人想再嘗嘗,好像有股子松香味。
他把勺子那點,抿的幹幹淨淨,還勾過眼前這隻碗,
“這剩的,便留給我就酒吃罷。”
季胥特地盛出小碗來給他們嘗的,石臼裡下剩的,留着送去甘家。
“這菜叫做擂茄皮蛋。”她道。
王典計攜兩道菜,信着步,向甘家去了。
“方才好香的味,誰在竈棚做什麼好東西呢!”
“是了,俺也聞着了。”
中午,窯場的工能歇上小半會,滿身灰的甘家仆奴們,一窩蜂的向後排房湧。
季胥正拾掇東西要走了,忽的聽見一片鬧聲,來問緣故。
她解釋道:“是我方才幫王典計做了兩道菜,他現送往甘家去了。”
一聽甘家本家主子竟吃她的手藝,有的便問:
“什麼菜,可還有?我也買。”
他們每月攢些錢,也都是沽酒買肉,打了牙祭,像他們一日食兩餐,中午也就是歇一會,是沒有東西吃的,這會有不少想買點來嘗嘗。
季胥便趁勢留在這,做起皮蛋的生意來,素在窯場備受冷落的陳車兒,也有的找他攀談起來。
有的便去問那阿小借點茄子,改日還他點糧,還有的就掏上兩個錢去買一根,阿小也樂的能有外快錢。
季胥便挨個的,替他們做起來,“擂茄皮蛋簡單,你們看我做一遍,日後想自己做來吃也方便。”
她自是希望旁人能學會這法子,這樣她的皮蛋也才有人來買,因而教的無不詳細。
那些小郎們,有買一個的,手頭寬裕有買二個三個的,個個捧着自己的碗,圍在竈前屋外伸長脖子候着,灰撲撲的面,眼裡頭聚着光彩。
“瞧瞧,這皮蛋裡頭有雪花!倒不是那漚壞了蛋,打開來一灘黑水。”
“我留着晡食做個菜,也好就着飯吃。”
“這味兒,中!”
他們捧碗走時,各有各詞。
“去去去,還堵在這做甚!還不快去上工,我告訴夫人給你們一頓好鞭子!”
回來的王典計,打開手,趕雞鴨似的。
王典計平日裡頗照顧他們這些甘家的,背的磚瓦量比外頭雇的少,像夏日要燒窯,熱的暴汗,就讓外頭的去幹;
冬日燒窯是個好活,便挑甘家的家奴去做。因都對王典計是又敬又畏,一下都鳥獸散盡,上工去了。
王典計便偷着聲,向季胥道:“女娘這還剩多少皮蛋?”
“十五個。”季胥數了道。
王典計搔須道:“這些太少了,我指女娘家中,還有多少?”
季胥心中一跳,乃道:“今日就剩這些了,我每日能做五十個,王典計要多少?”
皮蛋是先時,每日買鴨蛋回來做,始自今日方開封,每日能開一罐,有五十的量。
當然,有時在裡市或鄉市碰不上賣鴨卵子的,買不着便沒做。
她今早點了點,家裡共有十五罐,她都按先後順序擺在牆根下了,拿炭筆在黃泥上寫了封存日期,以便日後逐一啟開來。
季胥想了想,又言明道:“這菜滋味雖好,但不能日日吃,每日貪多對身子不好;
還有,這皮蛋買回來至多能放上兩月。”
“大可放心,這些飲食之道,夫人自是懂得滴。”
王典計搖頭晃腦的,這擂茄皮蛋,甘家主子們用的極好,他便把這皮蛋好一頓誇,誇的天上人間,滋味僅有,夫人便又賞了他銀餅。
想到這,王典計把手一劃拉,“女娘家每日每日做的,我全要了。
不過,我既全要了,女娘可不能另做了再賣給旁人,尤其是那些小子,
這皮蛋色如墨玉,内有晶雪,味含松香,那起尋常小子怎有福受的起。”
王典計須得多多買些來,獻給夫人,自家自是消不得這麼多,但各鄉富戶之間送禮應酬,正是要這罕見之物,
他此時費些錢買了,夫人這禮送的有面,還不多多的賞錢給他?
因而補道:“這隻賣我這一點,咱們間立個文契。”
“不成。”季胥道。
把王典計聽的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