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殷紹緩緩地睜開眼睛來,他側頭看去,中間用以隔開的棉被已經被踢開了,她身上的被子也變得有些淩亂了,被子向下拉了拉,垮在了腰腹上。她不習慣于睡邊上,人也望裡邊滾了一圈。
看上去是極其放松信任的姿勢。
姜摹雪仰躺着,一頭青絲披散在枕頭之上,殷紹擡手,指尖勾起了一縷發絲,繞了兩圈,像發現了好玩的東西一樣,又拾起落下的頭發将這個圈擴得更大。
姜摹雪皺了皺眉,她翻過身,壓住了頭發。殷紹輕笑了一聲,閉上了眼眸,沒有再看了,隻有指尖尚存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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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淺淺,白雲漂浮,遮蔽了大部分的天光。
距離成婚已經過了好幾日了,那些大漢沒有再來找麻煩,姜摹雪也總算放下心來了。
今日她坐在竈前,正準備煎藥時,摸了摸旁邊,發現這已經是最後一副藥了,連續吃了兩月的藥,殷紹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了,就是臉色依舊蒼白,看起來就讓人覺得病弱。
她這麼想着的時候,面前投下了一片陰影,姜摹雪擡眼望去,殷紹站在她身側,正看着她。
她擡頭,眼睛彎了彎,“你傷如何?”
殷紹在她身邊的一個小凳上坐下,凳子矮小,他身量又高,顯得分外局促。他說道:“快好了。”是實話實說,的确快好了。
姜摹雪看了一眼,她不懂醫術,但總覺得他這樣不像是快好的樣子,或許病人都喜歡強撐着認為自己身強體壯?姜摹雪決定照顧病人的尊嚴,敷衍地應了一聲。
明日去城中,正好再去給他買副藥。她心裡這麼打算着,手上将竈上的火調小了一些。
“摹雪之後會去哪裡?”
姜摹雪被這冷不丁的一句稱呼激得差點沒有拿穩鍋蓋,殷紹見狀,接過了她手中的蓋子,自己将鍋中煮好的藥倒入了碗中。
姜摹雪看着他的動作,細細思考了一會兒,說道:“回去揚州吧,那是我家的地方,再去找找,應該有線索。”
殷紹沒有應聲,自己端起那碗湯藥準備喝下,才喝下第一口,他的表情就變得非常怪異。
姜摹雪看着他被燙得有些紅的嘴唇,笑出了聲,她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怎麼直接喝了,剛煎好很燙的。”
她将殷紹手中的湯藥接過,拂袖一揮,将那碗湯藥弄得涼了一些,才擡擡下巴示意殷紹。
“揚州與冀州,一個南一個北,路途遙遠,你身體受得住嗎?”在殷紹喝藥的時候,姜摹雪撐着下巴問他。
殷紹喝下最後一口,放下藥碗,淡淡地開口:“不必擔憂。”他說得風輕雲淡,嘴角還挂着笑,就是那嘴唇有點紅得過分了,很難不引人注目。
姜摹雪忍不住唇角上揚,看到他喝得見底的湯藥,又想起另一件事來,問道:“那天的糖好吃嗎?”明日去城中買藥,正好可以帶份糖。
殷紹想起了什麼,微妙地點點頭,他緊抿着豔紅的唇,沒有說話。
這時候,院門口突然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靈靈趴在門前,喊道:“姜姐姐?”
姜摹雪招了招手,靈靈邁着小步子飛快地跑過來,走近的時候,看到殷紹在一旁,遲疑了一會兒,小聲喊着:“姐夫。”
她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不過她知道這人是姜姐姐不久前成婚的夫婿,叫聲“姐夫”應該沒錯吧。
姜摹雪有些不太習慣地輕咳了聲,殷紹倒是接受良好,表情未變。
姜摹雪看向靈靈,摸了摸她的腦袋,微笑問道:“病好了嗎?”
靈靈點點頭,她專程等着身體大好才來找姜摹雪的,想到這,她看了眼姜摹雪,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明來意:“姐姐可以再教我一些招式嗎?”
“你想學?”姜摹雪說完,就看見靈靈猛猛點着頭,不過她有些遺憾地說:“怕是教不了你了。”
靈靈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姐姐要走了嗎?”說完這句話,她有些傷心。
姜摹雪拉住她的小手,将她拉了過來,說道:“你天賦高,可以去宗門,我教不了你多少,我的功法還很有可能不适合你。冀州之西有一個無量宗,你可以去那裡試試,他們見你資質,定會将你收入宗門的。”
靈靈似懂非懂地聽着,姜摹雪又給她說了好一些拜入宗門需要注意的事情。
等到靈靈離開了,殷紹才開口道:“什麼時候出發?”
姜摹雪看了一眼被層層雲朵遮住了天,心下莫名覺得有些慌亂煩躁,她靜了一下心神,說道:“半月後吧,等你吃完下次開的藥,我們就離開。”
烏雲漸漸聚攏,天色更加暗了,疾風呼嘯,天空向下壓了壓,似乎在醞釀着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