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山僻靜,耳邊響着嘩嘩的水流聲,天色已經不晚了,倦鳥歸了林,樹葉窸窸窣窣動着。
姜摹雪趕緊攬住倒在她身上的殷紹,她穩了穩身形,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脖子上的血勉強可以擦幹淨,但沾在衣裳上面的可不好弄,還好她今日穿的荔色的衣裙,遠看隻以為是水洇濕了,看不大出來。
她将殷紹的手臂拉過來,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山前人多,今日尚有比試,她隻能繞了遠路從另一側山路下去。
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問身上的人,可惜他已經昏迷了,她隻能先将他帶回去安置好,等他醒來再問。
天邊隻餘下了一線白,将要入夜,山間漸漸起了霧。
姜摹雪偏頭看着身上的男人,此刻他雙眸緊閉,薄唇上染上豔色——是剛剛沒有擦幹淨的血。他身量高,此刻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幾乎将她的身影蓋住。
看着雖然瘦弱,其實還挺沉的……
她嘟嘟哝哝地說着:“受了傷還到處亂跑。”真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姜摹雪沿着石階向山下走着,她轉頭看了一眼,隐約能瞧見後山那處斷崖,在暗沉的天色中發着淡淡的光芒。
她從前可沒有聽說什麼靈脈。
姜摹雪專心想着靈脈的事情,并沒有注意到肩上人眼睫微動,唇角彎起了一個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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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下山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街道上已經點上了燈。
太極宗的人辦事效率極高,才通知完沒有多久,整個小城就已經被封鎖起來。搖晃的燈影下,身着統一月白色服飾的弟子執劍四處查探着,臉上神情嚴肅。
姜摹雪想起今日在山上看到的那個已然斷了氣的魔修,她仔細想過,覺得太極宗如今要找的魔八成就是他。隻是她不明白為何殷紹會和他一起?還将他殺死了。
總覺得殷紹有事情瞞着自己……
姜摹雪扶着殷紹進了他們住的客棧,正好碰見了一隊前來搜查的太極宗弟子,他們挨個敲了客棧中的房間,一個個去檢查是否有那個潛逃的魔修。
姜摹雪進門的時候,他們剛好搜查完畢,領隊的劍修低頭做好了記錄,收起紙筆,确認這裡沒有要找的人,他們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搜查。
客棧見這群劍修風風火火來又走,都是一臉茫然,他們互相打聽着發生了什麼事情。
姜摹雪穿過交談的人群,她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埋下了頭,小心地将殷紹扶上木梯,正當她的腳踏上台階的時候,行至門口的劍修這時察覺到什麼,忽然轉過身。
“站住。”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讓姜摹雪聽見。
一時間,原本喧鬧的客棧驟然間陷入了靜默,住客們都閉了嘴,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姜摹雪暗道一聲不好,她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臉上挂上了笑容,問道:“仙長找我有什麼事嗎?”
劍修朝着姜摹雪走來,銳利的眸光看向她身上昏迷的男人,他擡了擡下巴,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姜摹雪拉着殷紹的那隻手不自覺緊了緊,手心滲出汗,她淺笑着回答道:“夫君身體弱,不小心傷到了。”
“不小心?”他眼睛一轉,看向姜摹雪衣裳上明顯顔色變深的一塊,以及殷紹衣袍下擺上已經變深了的血點。他挑了挑眉,聲音裡染上了懷疑,“傷這麼重為何不去醫館診治?”
他微眯着眼上下打量着,心中疑窦叢生。
迎着劍修的目光,姜摹雪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頭,開始胡編亂造:“囊中羞澀,先吃些丹藥應付。”
劍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還想再繼續追問時,腰間挂着的傳音玉牌突然劇烈震動着。
劍修看了姜摹雪一眼,轉過了身,将玉牌摘了下來。方正瑩潤的玉牌中傳來一句話,劍修聽完臉色霎時一變,他沒再問姜摹雪的情況,提着劍快步離開了。
看着太極宗弟子們遠去的背影,姜摹雪松了一口氣,趕緊進了客棧房間。
雖說太極宗要查的魔修不是他們,可他們也算魔族人,若是被當成同夥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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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之上,一座肅穆古樸的殿堂靜靜地伫立在那裡,裡面亮如白晝,殿中四角各挂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白玉石雕成的牌匾上刻着三個大字——“乾坤殿”。
殿中,幾人一臉凝重地看向擔架上已經斃命的長疤魔修,夜明珠的強光将他身上的每一處都照得清楚,包括脖頸處發青的一道痕迹。
長須長老上前,隔空在魔修的眉心點了一下,紅色蓮紋閃了閃,頓時發出猩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