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走進不久前與城主交談的那處茶室,案前香爐仍在袅袅吐出煙霧,隻是桌上茶水已然涼透,浮動的簾幕下空無一人。
殷紹腳步一轉,細長手指将茶室上懸挂的一幅仙鶴圖掀開,輕車熟路地将面前障眼法破除,露出了後面的暗門。
姜摹雪甫一走進這個暗室,就聞見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這裡比外面還要昏暗,水漏聲規律地滴答響着,四周傳來窸窸窣窣的不知是什麼的聲音。
似是察覺到她的緊張,殷紹将她的手握得更緊。
暗室盡頭燃着一簇火光,勉強照亮一隅,那道瘦小的黑影聽見腳步聲,停下了手中侍弄的東西,轉過身來,看見姜摹雪時,臉上顯出驚訝。
不過他随即又想起了不久前收到的來信,覺得不足為奇,他指了指一旁的一個精緻的木匣,“東西就在這,請便。”
這位正是幾個時辰前見到的城主,如今他戴着猙獰駭人的半邊面具,遮蔽了半張臉,氣質也像變了一樣,身上顯露出來的強大威壓令人無法忽視。
姜摹雪走近了才發現,這裡四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蠱蟲,有好多都是先前在店鋪中未曾看見的,這些蠱蟲被鎖在籠子裡,細長的足抓撓攀爬着籠子,發出細碎的響。
她心髒跳動速度變快,手臂上汗毛直豎,她盯着殷紹拿過來的木匣,“裡面是蠱蟲?”
他又想要做什麼?
回到客棧後,遠離了那些瘆人的蟲子後,姜摹雪的心緒依舊不能平靜,她目光死死地黏在殷紹手中的木匣上。
她想不明白兩人已經說通了,他為何還要找來這個蠱蟲。
她見殷紹将木匣打開,帶着腥臭味的蟲子立刻顯露,紅綢軟布上有兩隻蟲子,一隻蔫蔫地躺在木匣中,看上去了無生機,另一隻通體鮮紅,趴在它的身上,兩隻細長毛須晃了晃,豆子圓的眼睛轉動着。
殷紹提起那隻動着的蟲,眸光深沉,似在計劃着什麼。
姜摹雪見着在他手下掙紮的蟲子,腦子裡閃過一串串蠱蟲的用法,她趕緊道:“我不喜歡這個蟲子,你快拿走。”
殷紹未語,從手中拿出一截頭發喂進了手中的蟲子嘴裡,蠱蟲本是隻願吃血液的,但殷紹兩指掐着它,掰開它的嘴硬是讓他吃了下去。
姜摹雪瞪大了眼,心中有個不太好的猜測。
這個頭發不會是她的吧?
那隻蟲子被喂了這個頭發後,精神一振,放回木匣後四處亂爬着,将紅綢布抓出了幾個小洞,它爬累了,才意猶未盡地縮回去,啃咬了一口趴在角落一動不動的蠱蟲。
殷紹見蟲子吞噬幹淨了發絲,看向了姜摹雪,說道:“放心,我不會将蠱用在你的身上的。”
姜摹雪聽了這話非但不放心,反而更加提心吊膽,不用在她身上,就是用在他自己身上了。
她問:“這是什麼蠱?”
殷紹柔聲回複:“食情蠱,以情欲為生。”
姜摹雪一聽立刻知道他要幹些什麼瘋事了,她道:“你不會懷疑我對你不是真心的吧?”
為防他胡思亂想,她忙不疊地說道:“我喜歡你,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和其他什麼東西一概無關,你要是不信我每天在你耳邊說一千遍一萬遍,直到你煩為止。”
殷紹聽着她這些甜言蜜語,罕見地不為所動,他說道:“我不會煩你,亦沒有懷疑你的真心。”
他清楚地知道姜摹雪喜歡他,喜歡他那副溫柔的樣子。
但是現在不同了,她如今知曉了自己真面目,這份愛會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消磨殆盡。
因為他并非她真正喜歡的那個“他”。
他無法接受。
姜摹雪見他雖然嘴上說着不懷疑,但手上的動作不停,又抓起了匣子中另一隻沉睡的蠱蟲。她狠下心來,身上魔氣翻湧,閉眸封住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世間修煉無情道的人最愛用此法來斷情絕欲,她偶然間看過,但此法操作難度極大,對自身修為要求又高,姜摹雪本隻是一試,未料想真的成功了。
封住情欲過後情感翩然離去,空洞如一灘死水,見到殷紹手中的蟲子時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不喜不怒,仿若在看陌生人。
姜摹雪咬咬牙,魔氣在身體之中打了個轉,她獨獨放出了情欲。
其他欲望被封住後,僅剩的情欲便格外突出,鋪天蓋地的愛将她整個人都要淹沒了,□□将她炙烤,腦袋昏沉,眼尾迅速染上了薄紅,眼底水色動人。
她呼吸加重,整個人都要燒起來,站都站不穩。
隻想要他,隻想與他永遠在一起。
此刻她心裡滿心都是殷紹,她癡癡地上前,攬住了殷紹勁瘦的腰身,埋在他的懷中,迷戀地往他身上蹭了蹭,聲音沙啞道:“你不要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