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宗之上,白幡挂了滿山,燒毀的半截紙銅錢随風搖曳,飄飄搖搖地落在白玉砌成的台階上,一身素衣的弟子踩上台階,表情沉重地往前走去,前來吊唁的各方人士在靈堂中垂首哀悼着。
靈柩旁,表情淡然的佛修嘴裡念念有詞,為逝去之人念着佛經引渡。
宋朝盈垂着頭,同旁人一起低頭悼念着,直到那德高望重的佛宗長老停下了嘴裡念的經,睜開眼,她才同其他人一道默然退出去。
氣氛過于凝重,讓她的心也沉甸甸的,直到走了一裡路這種感覺才稍稍好了一些。
她看見不遠處的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哥?你也來了?”
謝之遇回首,見到了宋朝盈,他道:“我父親派我來的,我正好在這附近遊曆。”
他觑了一眼宋朝盈身後的靈堂,歎了一口氣,說道:“真是世事無常,誰能想到姜姑娘竟是……”
三百年前那件事謝家參與進去,損失還極為慘重,所以認真來算,他們稱得上是血海深仇。
一想要他還和他們夫妻倆魔一同待過一些日子,還帶着他們受了許多苦,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沒說話,隻見一旁的宋朝盈又揮了揮手,不遠處的雲恒瞧見了她的示意,看了看一旁的師姐,猶豫着跟了過去。
宋朝盈的動作雖不大,但還是引來了一些人的側首,幾人趕緊去了一處無人的地方,避免打擾了靈堂中的人。
樹蔭底下,雲恒猶豫着問:“找我有什麼事?”
宋朝盈搖搖頭,道:“沒别的事,就是最近太壓抑了,找你說說話。”
她望了望頭頂郁郁蔥蔥的一片綠,惆怅道:“你們也認為摹雪她當時應當被代掌門處死的嗎?”
立場讓她應當這麼想,魔族都是惡種,不值得同情,可私情又令她心中搖擺不定。
謝之遇表情掙紮了一下,擰眉道:“可代掌門已然身死。”
雲恒掐了掐手下的白布,說道:“前些日子宗門出了走火入魔的事情,我将它告訴了姜姑娘,會不會……”
“她不是那樣的人。”
身旁蓦地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打斷了雲恒的話,衆人皆是一愣,擡頭一看隻見一身清冷白衣的女子朝他們走來。
雲恒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表情羞愧,聲音細小,“師姐。”
謝之遇瞧着氣氛凝滞了,趕緊笑了笑,說道:“嗨呀,不要聊這麼壓抑的話題,既然大家都在,難得一聚,不如下山去搓一頓?”
宋朝盈也哈哈幹笑了兩聲,拉住阮則靈的胳膊,眨眨眼,“阮姐姐,走嗎?”
阮則靈輕點下巴,瞧着一旁的雲恒,張了張嘴,“一起。”
幾人坐在山下的酒樓中,前來吊唁的人過多,酒樓無空,竟和當初在太極宗一樣,坐在了大堂中。
周圍同是修士,正義憤填膺地說道:“魔族真是可惡!代掌門年紀輕輕天賦卓絕,竟被魔物害死了!”
“想我修仙界人才濟濟,何不直接打他魔族老巢去?”
身旁人嗤笑,“三百年前的事情,莫非你忘了?别到時候有命去沒命回。”
謝之遇和宋朝盈對視,尴尬一笑,沒想到吃個飯也能聽到這件事。
為避免再次讓空氣陷入安靜,宋朝盈率先開口:“對了對了,上回聽說蕭師兄被摹雪傷了,他們之間莫非有什麼仇怨?”
她這句話本是無心之言,沒注意到就在幾人身後,女子身形一僵,握着筷箸的指甲忽的掐斷,流出鮮血。
謝之遇瞪她一眼,誰讓她這麼說話的,宋朝盈也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引到了這個話題上,連忙噤了聲。
倒是阮則靈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搖搖頭,“這個我也不知道。”
謝之遇看着面前的一盤點心,腦中靈光一閃,“這個糕點不由地讓我想起了之前遊曆梁州時發生的事情,不如我跟你們講講吧……”
宋朝盈心中無語,這話題轉折得也太過生硬,不過面上還是保持着期待的目光,一唱一和道:“哇,表哥你别賣關子了,快說。”
雖然開頭有些尴尬,但謝之遇還是将話題引了過去,飯桌上的氣氛也好了許多。
而在他們身後,女子将斷甲包紮好,一旁的修士見狀,忙安慰道:“夫人手沒傷到吧?那些小弟子就是口不擇言,您千萬别往心裡去。”
江鸢将手縮回,溫婉一笑,“沒事,小傷而已。”
那修士讪讪一笑,又道:“聽聞無量宗掌門已經在召集各宗議事了,到時候蕭家主的仇一定能報。”
“嗯。”女子不鹹不淡地應了聲。
見她興趣不濃,那陪同的修士也不好再說,隻埋頭拿着筷箸夾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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