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的表面此刻已經遍布裂紋，裡面裝着的靈魂正在瑟瑟發抖，惶恐地等待未知事件的發生。

和渺小的他們比起來，她們簡直就是龐然大物。

戚檬和花夢期在純白空間中彼此對視。戚檬回想起自己在神降區和花夢期相遇的那個時刻。

她當時失血過多，處于重傷狀态，想要說一句完整的話都很困難。瀕死之際，戚檬的眼前開始出現幻覺。

她看見一個無所事事的幽靈，在灰霧上空安靜地注視着她。那雙黑色的眼睛像深不可測的古井，底下的水冰涼徹骨，而且永恒無波。

那雙平靜的眼睛此刻正盯着水晶球。

戚檬看見花夢期攤開手掌，讓水晶球像一顆被孤立的星球般在純粹空間中飄浮起來。她輕輕一攥拳，那五個曾經屬于人類的靈魂便随着微縮模型和球狀水晶一齊解體碎裂，化作閃閃發亮的齑粉隐沒不見。

……

婁周菱揮出最後一擊，注視着那座巨大的水晶柱碎裂開來。

視野中央彈出“勝利”字樣。婁周菱操作的遊戲角色向所有玩家蹦跳着揮手緻意，獻出飛吻。

婁周菱飛快跳過賽後結算頁面，“MVP”“金牌”“隊友點贊”等一連串提示滑過她的視網膜，卻無法引起她情緒上的半分激動。

婁周菱退出遊戲，在商城的界面逗留了很久，直到加滿購物車。她嘗試結算購物車商品，結果顯示賬戶餘額不足。婁周菱不信邪地打開自己的數字錢包看了一眼餘額，最後遺憾離場。

午夜時分，婁周菱從全息艙裡面爬出來，因為有人敲響了她公寓的門。她透過貓眼看見門外站着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孩，他戴着一副劣質墨鏡，牛仔布工裝褲的前襟上沾着可疑的深紅色痕迹。

婁周菱打開門，示意人快進來：“你就是绮夢的朋友？”

“對，我叫艾薩克。”男孩的身形顯得局促，狹小的公寓讓人感覺無處下腳。

門被關上，婁周菱說：“老闆随便坐吧。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麻煩了，我想我們直接開門見山吧。”艾薩克說，“小黑，你有把握入侵成功聖堪尼爾宮的網絡嗎？”

“什麼？”婁周菱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你說哪兒的網絡？”

“聖堪尼爾宮。”艾薩克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現實世界的聖堪尼爾宮坐落在一座名為“巴比倫那”的浮空島嶼上。空中島嶼有獨立守衛軍團。在沒有受邀和通行許可的情況下貿然接近浮空島是送死行為。

艾薩克緩慢而清晰地說道：“你需要在線上把我和姬森磐放置在一個絕對安全且保密的房間裡，并且确保我們在這個過程中不會被任何人或組織劫持或竊聽。我要和他進行一場秘密談話。”

婁周菱訝然，作為一名網絡黑客、賽博空間牛仔，她也不是沒幹過在灰色地帶大鵬展翅的事。绮夢沒騙她，這是一個大單子，一個極具挑戰性的艱巨任務。她們要在聖堪尼爾宮的人工智能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婁周菱發覺自己心如擂鼓，手心久違地出了汗。她有點猶豫，問：“我能得到多少報酬？”

艾薩克說了一個婁周菱無法拒絕的數字。

婁周菱立刻說：“錢什麼的不重要，看在你是绮夢的朋友的份上，這單我接了！”

……

巴比倫那島，聖堪尼爾宮。

回來以後，睡眠對姬森磐來說變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姬森磐總是睡不着。

他手下的人搜羅到些許蛛絲馬迹，但是遠遠不夠，還缺乏實質性證據。懷疑對象有幾位，但是姬森磐無法确定究竟是誰策劃了針對他的綁架行動。貝果幫隻是執行人，他們背後另有其人。

衛星鍊的陰影掠過巴比倫納島的天階。

淩晨，姬森磐沐浴過後穿着真絲睡衣，赤足走過冰涼的大理石地闆。他推開寝宮的其中一扇門，房間中央放置着一台半開放式的銀白色全息艙。

姬森磐躺進去，登錄賽博空間，銀色的網格在他眼前展開。超夢浏覽記錄停在某個被命名為“沉睡之王”的作品，約160分鐘的時長裡塞滿了制作者腦海裡淩亂的片段，依賴專業剪輯師的高超技術串聯在一起。

姬森磐覺得自己的夢比《沉睡之王》更支離破碎和沒有邏輯。他能理解這部超夢作品的主題，理解制作者想要表達什麼。因為他也有這樣東西，叫做野心。他敢說他的欲望一定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烈，欲望是他的内在驅動力之一。

姬森磐決定再次體驗這部超夢作品。然而白光閃過以後，迎接他的不僅有熟悉的海岸線公路，還有一個女人。

她微笑着對他說：“很高興見到你，姬森磐。我是花夢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