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屏幕亮起來,TINA發來視頻通話。
“我要……”他的腦袋裡有一千個錘子在敲打,拷問他面目全非的靈魂,聞命拽開他的肩膀,别在身後,時敬之被推進絕境,他隻是本能地喘息說:“我要找小豪……”
這引發了男人刻薄的譏笑。他好像早就做好了時敬之會發瘋的準備。甚至很遺憾地說:“本來我以為要斷幾根骨頭,結果隻是流了點血。”
時敬之拼盡全力,掙紮着接近,在模糊的視線中看着不停閃光的屏幕,又在指尖即将觸碰的時候被人拽住身體向後拖。
他絕望地看着屏幕越來越遠,時間變得越來越慢,通話自動挂斷,三秒後,屏幕變得暗淡,終于全黑。
“我要……我要去找小豪……我要去找他……”
這再次換來男人陰陽怪氣的調侃,“說什麼傻話呢?”
“你可是選了我。你自己說的。現在為了他,又要死要活。不覺得很招人讨厭嗎?”
盡管笑容璀璨,他手下毫不留情,用一種要殺了時敬之的力度抱緊他,掐住他的小腿還有大腿根,死死壓制,直到身下的人完全脫力。
“我要……”他最後一直說,“小豪…我要去找他…”
書房裡一地狼籍,但是沒人在乎。
時敬之感覺頭頂有溫熱的水滴落下來,聞命胸口還插着那支鋼筆,半邊衣服被染透。
他下意識伸出手,咬緊牙關把鋼筆向他身體裡推,因為太無力,他不得不停了下來,前後左右活動着把筆尖向最深處捅,他搖動手腕,他攪動,戳刺,像是鑿穿一面牆,他晃着胳膊使勁,急了,為什麼捅不進去?!
他看到聞命若無其事,置身事外,他突然拔出鋼筆,沖着對方的脖頸毫不留情地使勁刺去,甩出的血水沾了他滿臉,染血的眼睛冷如刮刀,他咬牙切齒,發出了一聲崩潰的嘶吼:“…我要殺了你!”
“噗嗤——!”
聞命一把拽住他的手,他避開緻命的位置,向自己體内捅進些許。鋼筆推進胸膛,身體外隻留下個尾巴尖,幾乎把他捅了個對穿。
可是聞命似乎感覺不到痛。
“你最好聽話一點。”聞命嘶了一聲,一把拽起鋼筆,“铿啷”扔到一邊。
他看向時敬之銳利含恨的眼睛,舔舔牙齒笑着說:“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們兩個一模一樣,簡直是雙生子。你唯一應該感謝的是,大清掃的時候你不是負責人,不然下次出事的就是你。”
時敬之盯着鮮血淋漓的手,進氣多出氣少,他喃喃道:“我要殺了你……”他的眼睛如同死魚的眼睛,異乎尋常,用頭猛撞向聞命。
對方一把将他推開,他的頭磕到了地上,脖子一歪,失去了最後的力氣。
聞命更換了卧室的門鎖,他錄完自己的指紋鎖,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新鑰匙和新密碼做完了這些,他才慢悠悠走向一動不動的人。
他竟然還是醒着的。
他雙目失神,他全身僵硬,他知道發生的、所有的一切。
他聽到了聲音,嘈雜的空氣震蕩波動與空蕩蕩的、沉重驚悚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他聽到了電子音,還有門鎖開啟時空氣加溫的氣息。
他看到了身側地面上一寸一寸緩慢出現的,龐大的陰影。
對方站在他身邊,半邊染血,處之泰然,如同毫發無損。
他看着遙遠窗外,天空高曠,起了秋意,好像聽到了鐘樓的響聲,如同喪鐘敲響起。他把自己的骨頭拆得七零八落,軟塌塌的。
他站不起來,就隻能向前爬,沖着門口的方向伸出手去。他全身的支點凝聚在手指上,地面太滑,手指一歪整個人都滑開去。
後背突然被膝蓋頂住,硬生生疼得厲害,肺裡要擠炸了,胸口梗着喘不上氣。
天涼了,有人在剝他的衣服。
從領口至後背,幹脆利落剝開,暴露出大片痕迹斑駁的肌膚,他在硬撐,扛着傷筋動骨的火辣辣的疼,撐在地上想爬起來,胳膊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那人硬生生拽了幾下,喘息低沉,剝到手肘不動了,胳膊被别在身後,綁起來。
聞命聽到了他細弱的呻吟,痛苦又甜蜜,如同所謂的少男文身。
隻要是時敬之的聲音,便如此清晰深刻,呢喃低回針刺般附着在他的皮囊和神經末梢中,刺激着他的神經。
他把他抱起來,時敬之突然又有了力氣便劇烈掙紮,他咆哮沖撞,還是想逃跑,飛速轉身又被人拽住頭發抓回去。對方的身體像最後的鐐铐,緊緊勒着,套牢了他。
“啊——!!!”時敬之發出一聲痛極的嘶吼。
他這般不倫不類,他身上壓上一座教堂,他為了聞命奮力去摧毀那座教堂,被人稱呼為“他一直這樣使性子”,如此使性子的時敬之掰緊了眼前的門框,死都不撒手。
“我要……我要去找小豪…”
木刺深深紮進了指腹裡,他忍不住嘶吼:“你把小豪還給我!”
有人蹲下身伸出手,一根一根,把他的手指掰開。身後古怪的笑聲溫柔至極,帶着一種冷飕飕的、隐忍壓抑的恨意:“我一直以來對你都很容忍,小敬。我再說一次,别挑戰我的耐性。”
時敬之冷笑着看向通訊器,聞命忽覺不妙,一手奪過遠處的屏幕,進度條忽閃忽閃,突然加滿。
“叮——!”
聞命滿心愕然,忽聽對方冷聲道:“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自己家裡,竟然發現不了屏蔽儀呢?”
時敬之淚流滿面,卻又突然桀桀桀笑出聲來,他劇烈地喘息,半邊身體都是血污,再加上青青紫紫的吻痕和咬痕,一副瘋狂的模樣好似魔鬼:“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像個傻子一樣,一直被你騙着呢?”
他說完,耗盡了最後一口力氣,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嗆得直咳嗽。
聞命怒不可遏,硬生生地給他灌下了藥物,又喝下一口水強渡給他,藥物見效很快,時敬之終于沉沉睡過去,呼吸緩慢沉重。
等他再醒過來,已經是幾天後了。
昏暗的屋子中,時敬之将目光從手铐上收回來。
聞命盯着他,看他把視線移動到自己的臉上,冷冷地盯着瞧,小刀子在刺似的。
“滾出去。”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
他盯着聞命的傷口,眼睛一眨不眨,也非常無動于衷,仔細看的話,隻能從他眼中看到恨意、痛苦還有非常複雜的厭倦。
他好像連看一眼聞命,都覺得無比難以忍受。
聞命知道,他們的人生又要陷入徹底的沉默和傷害中了。
不解、難堪、傷害、恨意——
“我教給你凱爾特蓋爾語,不是為了讓你殺我的。”
“你給我寫情書,能換回小豪的一條命嗎?”
這話毫不留情,一把刀捅進對方心裡,聞命沉着臉不說話,隻是咬緊後槽牙。
時敬之對着他壓抑的模樣冷笑出聲:“畜生。”
“我得好好謝謝你。”聞命突然站起身,打量他說:“拜你所賜,讓我們幾乎一個月的心血都白費了。如果不出所料,巡邏官手裡已經有了我們的資料。”
他在後期查看過那台攝像機,不僅僅鍊接着時敬之的通訊器,機器上竟然有□□感應器,收集的信息完全通過軍方加密的機要通道輸送,無法從外部破解或者查閱。
聞命透過鏡子,看到了身後的、剛才時敬之情動時用力抓出的血痕。
全方位、無死角,曾經聞命忌憚着的生物身份信息,身高、骨相、指紋、瞳膜、DNA……被一并打包發送出去。
你對我真的狠心,聞命想。
“但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聞命說:“這值得你跟我上床拍活春宮嗎?”
他問,是不是所有人都會看見,你被我操得很爽?
他很想在時敬之臉上看到屈辱、膽怯、後怕等一些列表情,那代表了時敬之的服軟,也是他給聞命的特權,總讓聞命有種自己被區别對待的幸福。
然而并沒有。
時敬之隻是冷冷打量他,眼裡全是漠視,如同審視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
上帝賦予蟲豸以情欲。
而時敬之永遠是那個可以随時抽身而去,下了床翻臉不認人的那個。
聞命感到一種心酸又憤懑的屈辱。
他被捅了對穿的時候沒痛,可當時敬之用刮刀一樣的眼神看他,哪怕隻是一眼,他都心如刀絞。
所以,他有時候也好恨他,恨他讓他極樂又極苦,恨他這種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行徑,如此溫柔,讓他一次又一次陷進去,然後猝不及防的,毫不留情給自己心上捅刀。
“是不是我——”
不管我怎麼做,你都是這麼無視我?
他下意識想要說什麼,卻又飛速改口:“我有的時候真的恨你。”
他終于看到了時敬之震驚的表情,“你……你恨我。”
時敬之猛吸一口氣,恍然大悟般嘶啞出聲:“你恨我!”
“铿——!”手铐幾乎勒進了他的血管中,一道血線飛速湧出來。
聞命感到一種傷害與進攻的暢快:“我當然……我那麼恨你。”
時敬之嘴唇微微顫抖着,眼中飽含恨意:“你對我恨之入骨是不是?!你早就想這麼幹了是不是?!恨不得吃我的肝喝我的血?!”
“你這是要……”他劇烈咳嗽,又絕望了然:“你要毀了我…”
聞命狠狠瞪着他,渾身顫抖,但是卻沒開口解釋。
緊接着,他看到對方脫力而虛弱地合上眼睛,又恢複那種超然冷漠的狀态,仿佛對着自己糟糕的境地和眼前滿心渴求的人毫不在意。
“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