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時敬之出聲說。
“你不是想看嗎?看完再走啊,又不是不給你看。”
在場的兩人都僵住了,時敬之卻渾然不覺。
他站起身,□□地在屋子裡轉了圈,緊接着他發現女人竟然沒看他,便走到窗邊,擡起對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時敬之沖一臉驚恐的奧黛麗輕輕笑道:“要看傑作嗎?”
聞命突然不忍聽那些細節似的,把頭偏到一邊。
時敬之又咯咯咯笑了起來。
聞命總是給人一種強硬又溫和的沖突感,但是本質上他是強壯的,所有人都這樣想。
然而,他自己都沒發現,那是因為他很抗拒一些東西,那是聞命深深壓在心底的,從來不敢表露出來的,内心最深刻的恐懼。
曾經在很長時間裡,他懼怕那種溫和又暴戾的聲音,聲音化作實體的話,融入人群中,是他最最不敢觸碰的東西。
關于這個問題的形成,原因非常複雜。也可能是對暴力的母親産生了恐懼,又可能是因為後期父親看似溫和卻更加刻骨的攻心手段造成了障礙,還可能是第四象限的教育方針耳濡目染了他,“躲開道貌岸然的聯合政府人員”,又或者,他看過了太多人情冷暖,被弱肉強食的世界傷害到不得不時刻心懷提防、充滿猜忌……
總之,他懼怕那些實力比他強大的人群。
而在這些人群之中,他最最害怕的,是那些看起來溫良無害的人群。
哪怕他可以去争取搏鬥,他依然對着“道貌岸然”的人群避之不及。
因為他學不會分辨,溫良無害的表相下到底藏着什麼,而隻要對方的力量比他高,那麼他就有受傷害的風險。
所以對着這群人,他永遠也學不會完全的信任。
所以,他總是在懷念那個柔軟弱小,天真無邪的時敬之。
因為隻有那個時候的他,才可以被聞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又來了。
聞命想,他又猜不明白時敬之到底想幹什麼了。
“你看哇?你為什麼不看?”
時敬之走到女人面前,一點一點,數着自己身上的疤痕。
那些位置,他竟然是爛熟于心的,哪怕是背後看不見的地方,他也能如數家珍,背對着人家,像是講述一份古老标本一樣講,還非常貼心地解釋着專業名詞,比如肩胛骨下兩寸,你知道什麼叫寸嗎?就是三厘米,兩寸就是你的大半個手掌的寬度。
“這個地方……”
他突然扔了床單,沖着女人亮出整個痕迹斑駁的後背:“是喜歡我的人幹的。”
在他肩胛骨的位置,有一個紫到發黑的咬痕。
奧黛麗再也忍不住,邊沖邊叫,奪路而逃。
時敬之望着她的背影,咯咯咯直笑,笑到停不下來。
“别笑了。”聞命說。
“别笑了……”
“我讓你别笑了!”
“咚——!”時敬之被甩進了床闆裡。
聞命死死壓着他,暴躁道:“别笑了!”
他想,太難看了。
實在是……
太難看了。
“又想關着我嗎?”時敬之卻摟着他的脖子獻吻,聲音全灑在對方耳畔:“關着我,等你不在的時候,讓别人趁虛而入,看到我醜态畢露的模樣嗎?”
聲音悅耳又動聽,聞命卻完全駭住了。
那可能是聞命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因為很長時間之内,他都不敢看時敬之的身體,即便是上床,他都采取後背的姿勢,完全避開時敬之的臉。
“真沒勁。”時敬之對着一言不發的男人說。聞命鐵鉗般壓着他的左手,所以右手還是能活動的,可是他不管怎麼戳對方的胸膛,推對方的身體,對方都不反抗。
時敬之心裡起了一種憤懑的好奇,他看向聞命,其實男人比他的狀況好不了太多,時敬之用了大力氣,四道鮮紅的痕迹躺在對方臉上,半邊臉迅速紅腫。
可是,明明已經無比憤怒了,無比難以忍受了,他卻隻是怒視時敬之的臉,隐忍着怒氣。
“難看。”時敬之說。
聞命面色冷硬,他突然探手摸着那個裝置,甕聲甕氣地說:“黑了是什麼意思。”
時敬之渾身一僵硬,突然不笑了:“沒什麼意思。”
“黑了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黑了到底是什麼意思?!”聞命突然怒吼,可是時敬之再也不複方才慌亂的模樣,平靜地回答:“沒什麼意思。”
可是聞命再也受不了了:“黑了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永遠不會對我說實話是不是?!”
時敬之眼裡閃過驚異,他死死盯着聞命怒火中燒的眼睛,臉色迅速難看起來,全然一副抗拒的模樣。
“關燈。”時敬之猛然背對着他,冷聲說:“我甯願看不見,也不想看到你。”
“滾出去。”